這天，剛剛到了下班時間，洛汐便收拾好了東西，“哥哥我有點事，先走一會兒，你晚上想吃什麽？我捎回來！”

  荷燁這幾日魂不守舍，洛汐則實在太忙，雖然注意到他有點異樣，也沒往深處想。“不用了。”

  “那行，我看有什麽隨便買點了！”

  荷燁再次悄悄跟了出去，他竟是出了冥界，到天界的銀行開戶去了。荷燁的法力本就忽好忽壞，此時竟又有要失靈的先兆。他丟了一朵墨蓮，勉強載著回到了冥界。冥界並無四時變化，隻有無盡的寒冷。此時陰雲密布，下起雨來，刺骨的冷。

  他自己就是冥仙，並不很怕冷，可冥界極少下雨，這雨不是凡間之水而是弱水，落在身上是能刺破人心的苦寒。

  “哥哥！你怎麽不打傘！”洛汐不知什麽時候追了上來，手裏撐著一把傘，大半都朝著荷燁的方向傾斜，自己半個身子露在外麵。

  “清醒清醒，沒什麽不好。”荷燁輕飄飄地吐出這句話來。是他被衝昏了頭腦。洛汐對他確實很好，但實際上，洛汐對每個人都很好。

  不管是錦繡年華的同事，還是六界因為業務認識的朋友和客戶，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他不過是在大漢的時候說了那麽幾句沒頭沒尾的話，何況還是當著霍去病的麵。或許根本做不得數、當不得真。人往高處走，本就不該去強留他。

  “哥哥你最近是怎麽了？”洛汐忍不住問他。

  “沒怎麽。也不會怎麽。你做你覺得對的事就好了。”荷燁推開他的傘，自己衝入雨中。

  “哥哥！”荷燁存心想躲，他哪裏追得上。

  以洛汐的情商，知道是近些天忙於籌備他的大事兒，把荷燁給疏忽了。此時什麽解釋都是蒼白的，離著錦繡年華搬家，也不過還有幾天，到時候給他個驚喜比任何語言都要管事。

  洛汐請了兩天的假，翟辛二話不說就給批了。莫名被荷燁發了一通邪火，翟辛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不是老大授意的？

  此行的目的，正是招搖山。洛汐深思熟慮，覺得應該以個人的身份參股。錦繡年華發展至今，他還隻是一個打工仔。雖然說出了不少的力，功勞也是有目共睹，但終究腰杆不夠硬。那麽，唯有投資入股。可現在畢竟不同洪荒時期，已經開發出的資源多半是有主的。唯獨這招搖山，並不屬於任何人。此仙山每三十年開一次，有能為的人都可以自行進入獲取資源。隻是這山脾氣古怪，一生也隻能進去一次。隻要去過的人，便再也找不到入口。

  洛汐前世年少時候曾經去過，不過是湊個熱鬧，沒想到凶險萬分，九死一生。這一世他現在的法力也就和前一世他年少時候差不多，卻多了個蚯蚓一樣的軀殼，不怕受傷。再加上得天獨厚的經驗，一定能拔得頭籌。

  此舉確實冒險，為了博他家哥哥一笑，也是拚了。

  這招搖山並不真的是一座山，它是每個人心目中最向往的地方的模樣。若你喜歡大海，它便是一片汪洋；若你喜歡高山，它便是巍峨巔峰。在洛汐的心中卻是一片大漠。七彩的冥沙，蜿蜒的溪流還有廣袤的草原。很像是在大漢的時候。

  洛汐屏住呼吸，一頭紮進溪流之中。許多螢火蟲一般的光點閃過，劃出了一個六芒星的形狀。那是由一群頭部發著亮光的奇特魚類組成。洛汐出手如電，迅速一彈指，一條通體透明的小魚就被打暈過去，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陣型似乎並沒有因為這條小魚的離群而被破壞，繼續排列成六芒星的樣子。那魚通體透明，除了頭部的發光部分有一點暗色之外，其餘的部分全部是纖塵不染的樣子。透過它的身軀，可以清晰地看見自己的手指，形如泥鰍。

  洛汐試探性的摸了摸這魚的身體，接著手指一發力，硬生生的把小魚扯成了兩半。那透明的魚身子就好像是一層糯米紙一樣，被他狠狠一扯，整體落了下來。他的手上就隻剩下那個發光的東西了。看起來還是像條魚。

  這似乎是一個高級的共生係統，小魚掙紮著，洛汐看也沒看，握著魚向星星點點的漩渦遊了過去，那些魚兒也跟隨著朝那個漩渦湧去。

  一個個的漩渦在他旁邊盤旋而過，盡頭是一幽深的隧道，別有洞天。裏麵的空間隨著深入越來越寬闊。幾乎有一個禮堂那麽大。最後，甚至不能算是傳統意義上的洞了，應該說是一個被水淹沒的峽穀。

  在暗色的水流中，矗立著參差不齊的岩石，組成一組組詭譎嶙峋的石壁。犬牙差互，陡峭磅礴。腳下砂石橫飛，四周被水襯得靈動巍峨。水流的方向突然急促了起來，開始還可以控製自己的身體，到後來就幾乎就被水流裹入了其中。洛汐想抓住身邊的岩石，可水流突然變得湍急，一個浪頭就把他拍在了一旁的礁石上，正撞上了後腰，疼得他一下子喝了好幾口水。

  他痛苦的蜷縮著身體，不受控製地咳嗽著，一下子又連喝了幾口水，還有水直接灌入了他的鼻子。那本來就不平靜的水流如同刮起了一陣旋風把他按在岩石上。

  那些看似毫無攻擊性的魚兒此時不顧一切地從四麵八方衝來。攪動著水花，一副視死如歸的摸樣。排列有序地把他困在角落裏，他的視線完全被這些閃爍著的光斑晃得眼花繚亂。

  他依舊冷靜，意識到這閃閃發亮的東西就是他此行要尋找的。隻是這些東西太過零散，若是一隻一隻地聚集起來，要花太長的時間。

  就在這時候，他的小腿被狠狠咬了一下，他拍打著被咬到的部位，手指毫無預兆地接觸上了一個滑滑黏黏的東西。正是那種小魚。這些魚雖然沒有什麽太大的危險性，被咬上一口還是很疼的。

  目之所及全部是閃爍著的光點。洛汐身形轉動，不論怎麽閃轉騰挪也躲不開這些魚兒的圍追堵截。無處遁形，無法反抗。他渾身的肌肉全部緊繃了起來，當魚食可不是個愉快的事情。

  他幹脆不躲了，以自己的身體作為誘餌，等這些魚兒靠近了，便網羅起來。他的血在水中蔓延，痛得他緊緊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這些魚兒啃咬得支離破碎，就好像是前一世死前被妖鏡切為碎片的場景重現。

  又像是盜取火種的普羅米修斯，不斷被蠶食不斷又生出新的骨肉，無窮無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疼痛就好像一場無休無止的夢，讓他清醒地想了許多從未想過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撕咬的感覺漸漸少了，最後完全消失。他睜開眼睛，發現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一處明顯的傷口。他的身體愈合得太快，以至於半點痕跡也不會留下。

  那發光的小魚已經裝滿了他的乾坤袖，他迅速劃水而走，尋了一處僻靜地方將這些魚兒全部煉化。這功德來之不易，他隻想立刻趕回冥界，去獻給他摯愛之人。

  可那些魚兒帶給他的遠不止是疼痛，更吞噬了他的法力和靈識。他的思維混沌了起來，一會兒是道情，一會兒又是洛汐。一會兒是前世，一會兒是今生。

  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中炸開，若是沒有法力，他即便是一步一步走，也要回到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