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汐分析說：“鳳族內務一向混亂。流觴是淩虛同父異母的弟弟，老鳳王魂歸天地之後，本是傳位給鳳族太子。太子還沒來得及繼位，便趕上渡劫，也殯天了。太子無子嗣，其他幾個皇子各自為政，足足打了幾十年，才被淩虛奪了天下。他治理鳳族這些年，內亂不斷，流觴一直是支持他的勢力，可就在不久之前，他們突然鬧翻，淩虛應劫，三王爭權。沒有多久，他們便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你們不覺得這事兒蹊蹺麽？”

  “確實。”荷燁說道：“淩虛剛剛把鳳族收服，這三個跟隨他打天下的便趁著他應劫叛亂，又被他迅速平息。或許這本就是他為清繳三王設下的局。就說麽，我昏死過去也不至於被擄到鳳族去，原來是淩虛在背後搗鬼，是為了給誅殺流觴找個借口！”

  “這也太可惡了！”尤力這人一向心思單純，從不會想這些陰謀詭計。“燁子，你受傷沒？要不要請冥醫來看看？”

  “我沒事。”冥氣終於壓製了下去，荷燁除了覺得疲憊，倒是沒受傷。“所以並不是淩虛把他孫子送到我這。應該是女媧聖人為了牽製他才走的一步棋。他這是打算一箭雙雕，算準了我為了脫身得說出小鳳凰的下落。”

  “八九不離十了。”洛汐忿忿地說：“難怪女媧聖人經常閉關！她這不管六界事務純屬說著玩的的吧！還有鳳王，真是陰險！”

  荷燁諷刺地說：“為王稱帝的，哪個沒點手腕？像我父王這種兄弟死絕了就剩他一個，稀裏糊塗成了冥王的，天上地下獨一份。”

  尤力說：“連你都敢算計，鳳王是不怕和冥界結仇麽？”

  “又沒有真憑實據，隻是我們的推測罷了。”

  尤力知道他一向不記仇，“也是，你那性子，沒有幾天也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誰知荷燁拍案而起，“沒那麽容易！敢欺負我的人！”

  “哥哥，沒必要跟他硬碰硬。”洛汐露出一個半真不假的笑來，“他的小孫兒寄養在我們這，付點撫養費總是應該的吧！這事兒你去不合適，叫陸壓道君去！”

  “讓陸壓去打秋風？”荷燁想想就覺得不可能，“他怎麽會願意去呢？”

  洛汐夠多壞，“他要不去，隔三差五就叫小鳳凰用這暖手爐到處噴一噴火。到時候六界都知道陸壓道君用自己的一身羽毛煉了個暖手爐，還被拿來胎教用了！”

  尤力笑得直拍桌子，“燁子，要是你身邊早有這麽個軍師多好。”

  從琉璃塔出來，洛汐自然地牽住荷燁的手。十指相扣，溫熱和冰涼的觸感交織在一起，有種愜意的舒適。

  即便像荷燁這樣的工作狂，一下子耗費那麽多功德和冥氣，也還是有些吃不消。隻好給自己放了個假，回去休息。洛汐在心中醞釀了一個計劃。他要告白，用最正式、最浪漫的方式。

  荷燁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翟辛那邊已經把鬼市的鋪麵盤了下來，隻等良辰吉日把辦公室搬過去就是。洛汐事必躬親，準備了足夠數量的請帖，把所有的公物全部統計入庫。也足足忙了三天。

  等荷燁醒了過來，親自敲定了喬遷的時間，就定在一個月之後。這一個月內，洛汐總是神出鬼沒，荷燁問他，他也隻是笑笑。畢竟下班時間去做什麽是人家的自由，他不說荷燁也不好追著問。

  隻是習慣了兩人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的狀態，突然身邊少了這麽個人，荷燁總是不適應。這一日，正是休息天，洛汐一大早準備好了早飯，匆匆就出門去了。荷燁聽見門響，也醒了過來。其實他手腳很輕，就怕吵到荷燁。哪知道荷燁一直也沒睡熟，就等著他出門好悄悄跟上去。

  讓荷燁驚訝的是，他竟然是去找陸壓。看兩個人的樣子，並不是突發奇想而是早約定好的。再看他們相處的模式，是陸壓在教他法術，並訓練他的體能。

  陸壓算不上非常好的老師，他並不會去講什麽，隻是演示然後讓洛汐自己體會。洛汐呢，天資聰穎，一點就透、甚至是不點就透。一個認真教、一個認真學，這麽短的時間內還真有了點模樣。

  荷燁心中忽而有了危機感。他為何突然要和陸壓學法術？再跟下去，就見洛汐拜別了陸壓，竟是換了一身陰陽師的衣服，跑去接私活了！錦繡年華從來不禁止員工兼職，但洛汐做的這一件，顯然不是那麽光彩。他是替天族的神官去應祈願了。

  這些神官在人間的信徒眾多，每日的祈願也多到處理不完，於是呢就會私下去雇傭一些有能力的替他們完成祈願。這些神官往往不缺供奉，隻要辦得漂亮，功德是舍得出的。

  這就好像寫手去找槍手，所謂法不責眾，大家都這樣做，天帝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即便如此，依舊屬於一個灰色領域，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營生。

  洛汐有個經常一起去應祈願的搭檔，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荷燁就聽見洛汐說什麽“提前適應”“預先學習”之類的。

  荷燁有個最不願相信的猜測，莫不是洛汐其實是想要去天界供職？這也說得通，畢竟他的本尊是一位聖人。自然是和天界的氣息更接近一些。何況神官的供奉總是更多一些，冥界淪落到要裁員，天界大多數還是很有家底。

  從疑惑到憤怒再到失落。荷燁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帶起來的、為了自己可以拚命，對自己如此依賴、照顧有加的人會存了離他而去的心思。

  原來他拒絕了十殿閻羅，隻是因為根本沒有瞧得上冥界麽？那自己呢？在他心裏又是怎樣的位置？再想起之前他和瑤姬公主的種種，他竟然已經把去路都鋪平了麽？荷燁覺得胸口悶悶發疼，越想越不敢想，獨自回到冥宅。

  又剩他一個人。冥界這樣苦寒、暗無天日，除了冥族，大概不會有誰願意一直生活在這裏吧！

  “哥哥！”不知道獨自坐了多久，聽到洛汐喊他，他應了一聲，多一句也不想再說。

  “鳳王淩虛給的撫養費到了，二十萬功德！陸壓道君真有法子，竟然讓他一次吐出這麽多！”洛汐一邊洗手，一邊興致勃勃地說。

  荷燁根本沒有聽進去，隻聽他陸壓長陸壓短地說個沒完。懊喪地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

  “哥哥你怎麽了？不舒服嗎？”荷燁從來不會這樣，每次他說什麽他都會聽著，然後還會點評幾句或者吐槽幾句。

  “沒有。”荷燁依舊縮在被子裏。

  “是不是餓了？我今兒回來晚了，一會兒給哥哥做陽春麵吃！”

  “陽春麵？”荷燁探出頭來。

  洛汐坐在床邊，把他的被子整理好，“對呀，我看小蔥新鮮，我記得哥哥說過，以前很喜歡做這道麵食。今兒嚐嚐我的手藝！你再躺會兒，一會兒好了我叫你！”

  荷燁動了動唇，終究欲言又止。既然注定選擇離開，此時何必對他這樣好？到分別的時候，不是徒惹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