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也別怕，有我在呢。”洛汐回過神來，也猜到了荷燁想做什麽。他伸出手臂，露出光潔的手臂，指尖多了一枚小小的刀片，輕輕劃了一下。鮮紅的血液流淌出來，交織在白皙的手背上。

  荷燁嘶嘶抽吸，他本不用呼吸，卻生生感覺胸前陣陣憋悶，好像是人類窒息的那種感覺。白花花的皮膚、鮮紅的血，和他記憶裏的場景重合，他痛叫一聲，倒退了兩步。

  “沒事的。”洛汐反而安慰他，鮮紅的液體順著傷口蜿蜒成一條條血痕，一如當初的妖豔，毫無預兆的就滴落了下去，徑直向鏡子的方向飛去，“啪”的一聲就滴在了鏡子上。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量拖著洛汐向鏡子衝去。他的反應極快，在自己另一隻腕子上也割了一刀，兩個對拉的力量對抗起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幾乎要被生生扯成兩半。還沒看清自己血的去向，就聽見“喀拉，喀拉……”的聲音蔓延開來。

  那聲音對荷燁來說簡直就是揮之不去的噩夢，妖鏡開始生長，就像當初在天虞山下的法陣中一樣。洛汐也想起了被鏡子切成碎片的感覺，摧毀形體，撕裂靈魂，繼而灰飛煙滅。

  混亂之中，洛汐看見在兩個鏡子的夾角處似乎有一麵鏡子是規則的，但是它並沒有照出他們的身影。他心念一動，知道這就是轉機所在。身體被強大的力量拉扯著，一動不能動，他喊道：“哥哥！那個鏡子！”

  他剛喊出“哥哥”兩個字，就聽“砰！”的一聲槍響，那麵特殊的鏡子炸裂開來。隨著這鏡子的破碎，所有的鏡子都停止了生長。那撕扯的力量也消失了，洛汐衝過去扶住荷燁。

  荷燁雙腿一軟，銀槍脫手，竟然已經淚流滿麵。

  “快走！”洛汐抓住他比往日更加冰涼的雙手，從那個破碎的縫隙中鑽了出去。周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洛汐的手腕似乎又開始流血，黑暗中所有的影子都消失不見了。手電的光亮再次亮起，瞬間就照亮了眼前的事物，那鏡子宮殿竟然就這麽消失了！

  兩人都是心有餘悸，不是那鏡子宮殿本身有多可怕，而是承載了他們最可怕的記憶。荷燁的表情有些木訥，怔怔然猶如一個布偶。

  “剛剛那個地方，似乎不是三維空間。”洛汐的麵上看不出太多波瀾，有幾分臨危不亂的沉穩。“鏡子沒有厚度、無窮無盡，空間沒有盡頭。光線經過太多此的反射、折射，才出現了那樣的現象，給我們光速變慢了的錯覺。”

  荷燁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汐汐，剛才那個鏡子，你也看到了對不對？”

  洛汐知道他指的是最後逃出生天的時候荷燁用銀槍擊碎的那個。他點了點頭，“多虧哥哥當機立斷、出手敏捷。”

  荷燁全身發軟，“當年，會不會也有這樣一麵鏡子，隻是我沒有看到，才害他丟了性命？”

  洛汐扶著他的肩膀，“不會的，你這樣機敏，如果真的有，怎麽會沒注意到呢？何況那是冥王親自布下的法陣，豈是這區區離塚能比？”

  他抬腳不知道踢中了什麽東西，那東西飛了起來，落在他手裏。是個不規則形狀的晶體，仿若鏡子組成，從表麵上什麽也看不出來。

  “哥哥，這恐怕就是剛剛那鏡子宮。”

  荷燁定了定神，這才去看那晶體。

  洛汐說：“既然這個地方不可能有幾百米高，那麽說明我們進入了另一個空間當中。”他高高舉起那晶體，一下子摔碎在地上。

  荷燁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碎片。那盒子摔在地上之後，消失不見，仔細看才發現這碎片因為太薄，全貼在了地麵上，不盯著看根本看不出來。

  “我們是被人算計了！”

  經過這麽一遭，比連續工作十幾日還要心力交瘁。荷燁化悲痛為力量，怒吼一聲，銀槍收回腰間，竟是把流火刃祭了出來。

  “哥哥，冷靜！”洛汐怕他衝動之下直接把離塚毀個幹淨。他們來這的目的還一樣沒完成呢！

  “妖師！滾出來！”荷燁怒不可遏，本以為是離塚中的異相，此時知道是人為，恨不得把那背後搗鬼之人剁成肉醬。那是他千年不敢觸碰的隱痛，居然被人拿出來大做文章。叫他如何能忍！

  “人人都說荷冥官性子隨和，是個好相處的，今日一見，似乎與傳聞不符啊。”荷燁也隻是喊兩嗓子泄憤，沒想到那妖師還真膽大到自己現了身。

  “少說廢話！咱們新仇舊恨一起算！”口到人到，暴怒之下，荷燁的藍瞳顯現出來，本是魅惑眾生的模樣，此時看來，竟然有些猙獰可怖。

  那妖師宛如一個大肉球，一顆碩大變形的腦袋浸在粘液之中，以一種近乎扭曲的表情在笑著。

  荷燁的打法，與其說是在製服對方，不如時候是在泄憤。他踩著妖師沾滿粘液的肩膀向上一躍，一腳踢在怪臉的鼻梁上。妖師痛叫一聲，鼻梁陷下去一大截，荷燁旋身又是一腳，妖師的肩膀發出“哢嚓”一聲，胳膊折了，軟塌塌地吊著。

  洛汐從沒見過荷燁打架打得這樣沒有美感，這樣的貨色，扛不住他的流火刃，又不想這麽便宜把他打殺了，竟然拳拳到肉地痛毆起來。

  “哥哥，速戰速決！”洛汐敢肯定這詭計多端的妖師不是來送人頭的，看樣子絕不是本尊，大概又是個化身而已。

  荷燁打得正酣，一個漂亮的三百六十度轉體，腳下連蹬了幾下那妖師的肚子，身子呈九十度，又向妖師的腦袋踢去。就在荷燁的腳尖快要碰到他脖子的時候，猛地加大了力度，雙腿像火鉗子一樣緊緊地纏繞在他脖子上，然後腰部一較力，那怪臉就瞬間斷裂開來，離開了脖子。

  這一記絕殺可謂凶狠至極，看得出是徹底觸了荷燁的黴頭。

  隨著駭人的哢嚓聲，荷燁半跪著落地上。被主人拋棄的流火刃閃著藍光，淪為照明工具了。見識到荷燁如此凶殘的一麵，洛汐覺得他當年在妖天庭和那些妖族開戰的時候也未曾這樣過，可見他早逝的戀人，就是他決不能觸及的雷區。

  妖師當然沒有這麽容易被秒殺，那怪臉被荷燁從脖子上擰了下來，竟然以同樣詭異的姿勢繼續懸在半空中。那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甚至還冷冷地揚了揚嘴角，徑直向荷燁飛了過來。

  洛汐大喊一聲：“小心後麵！”

  他的話還沒有完全從口中脫出，荷燁就被那怪臉一下子撞進了粘液裏。他罵了聲大爺，一腳把它已經塌陷的鼻梁踹得幹脆凹了進去。

  隻是電光火石之間，怪臉就又一次發起了攻擊。這次卻不敢衝著荷燁去了。

  洛汐不能再觀戰，怪臉從荷燁那吃了虧，又向他撞來。他咋舌，這是看荷燁不好惹，來找軟柿子捏了。不過這算盤可是打錯了，他終究也不是個善茬，借力一滾，那怪臉就撲了個空，卻被怪臉滴落的粘液蹭了滿身。洛汐惡心壞了，穩住自己的重心，縱身而起，讓荷燁大跌眼鏡的是，他竟然掏出了一把水槍，就是小孩玩的那種，照著怪臉猛呲。射出的不是水，而是血！那怪臉瞬間扭曲了。

  它怪叫著，如同被強酸溶解了一樣，消失不見。洛汐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隻惡心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