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王後道：“璃兒，你莫要怪望兒對你有顧忌，畢竟，你那女太子的名頭，喊了這麽多年，如今望兒接了太子之位，你在，對他終歸不太好……”

  姒璃歌一直知道，想比起自己，謝王後更愛姒望，一來中年得子，二來，姒望是兒子。

  她與姒望年紀相差較大，從小對姒望照顧有加，有什麽事，都會讓著姒望。

  謝王後寵溺姒望，她是知道的，她也不止一次跟姒貞暝提過，怕謝王後將姒望養廢了，隻是彼時，有姒省在，姒貞暝為了避嫌，對姒望有意無意地，便疏於管束，沒曾想，竟是養成了姒望如今這般性子。

  姒璃歌說不失望是假的。

  她這女太子的空名，坊間傳了這許多年，當初的太子省不顧忌，如今，她的嫡親弟弟倒是顧忌上了。

  她本心疼姒貞暝，想留下侍疾，替姒貞暝分憂，然而，隻要她在姒貞暝跟前，不出半刻，姒望便會趕來，生怕她與姒貞暝獨處久了。

  這份防備，明眼人誰看不出來。

  姒貞暝舍不得女兒受委屈，便讓姒璃歌回棲雁。

  姒璃歌縱使心中萬般不舍，但到底不想讓姒貞暝為難，在宮中呆了三日，便跟南燭回了棲雁。

  臨行前，是歐仲修送她出城。沒看到謝王後，也沒看到姒望。

  歐仲修說：“朝中有我，殿下多多保重，往後便不必再惦記了！”

  說的是朝事，可姒璃歌卻聽出了暗示。

  她道：“此番傳消息與我，是丞相自作的主張罷？”

  姒望防著她，壓根就沒想過讓她來見姒貞暝，怕是歐仲修怕她有遺憾，暗中通知她來見姒貞暝最後一麵，既然見過了，往後，便不必再來了。

  歐仲修不語。

  姒璃歌心頭鈍痛。

  三月後，姒貞暝駕崩，姒望繼位，果然沒有通知姒璃歌回去奔喪，理由是，國君大喪，天下諸候世家前來吊唁者眾，姒璃歌一個本已死了的人，突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世人麵前，與鳴鹿不利，畢竟，姒璃歌的死，關乎著鳴鹿與山鄴、蠻僚之間的恩怨。

  姒璃歌得知消息後，立於絕情崖邊，朝著北方拜了拜，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隻喃喃地道了一句。“鳴鹿氣數已盡！”

  果然，姒望繼位一年後，舉國歸順聖天朝，被封誠順侯，遷居江右，自此，世上再無鳴鹿。

  嚴輔之接管了鳴鹿，直接從山陰郡進駐到清和城。對山鄴發起了合圍。

  消息是歐仲修帶來的。

  作為東夷最大的世家，歐仲修無意從堂堂一國丞相，去做誠順侯的家臣，在姒望決定歸順聖天朝之時，歐仲修便辭了官，雖則嚴輔之代表聖天皇帝，再三邀請他出山，但歐仲修去意已決。

  同時辭官的，還有陳隨和陳翦。三人結伴隱入了棲雁，求見姒璃歌。

  南燭帶姒璃歌，在碧霄見了三人。

  歐仲修是來辭行的。“如今山鄴戰事吃緊，我想去將素琰姑娘接回來！”

  姒璃歌突然就覺得替端木素琰覺得心酸。“丞相大人是以什麽身份去接素琰？”

  當初，端木素琰心悅與他，這麽多年，以歐仲修的聰明才智，未必就瞧不出來，可他從未有半點回應，沒給端木素琰半點希望。如今，端木素琰有了黃子晉，他倒是想起來了。

  這一聲丞相大人，讓歐仲修的臉色微變。

  他如今早已不是丞相。

  可在他還是丞相之時，是他親手將端木素琰推去山鄴為質的。

  如今，端木素琰已不再是鳴鹿貴女，而是山鄴的將軍夫人罷？他，確實沒什麽正當的理由，去接她回來。

  歐仲修抿了抿嘴，道：“如今的形勢，對山鄴不利，聖天朝一步步逼近，山鄴雖有蠻僚相助，但到底實力懸殊，經不起久耗，且山鄴內部，這些年來，也一直不穩，內憂外患之下，山鄴勝算並不大，一旦山鄴戰敗……”

  後麵的話不必再說，任誰都知道，一旦山鄴戰敗，為作黃子晉的夫人，端木素琰怕是難逃一死。

  姒璃歌舍不得端木素琰死。

  如今歐仲修願意救端木素琰，她自然是樂意的，更何況，還有陳隨和陳翦叔侄二人相助，這勝算便更大了。

  姒璃歌起身，朝著三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道：“多謝諸位大人，璃歌願與諸位同往！”

  以往，她詐死，是不想激起蠻僚對鳴鹿的仇恨，如今鳴鹿都沒了，她也沒什麽好顧忌的。

  南燭與青黛自是不放心姒璃歌。見姒璃歌決意要同去鳴鹿城救端木素琰，夫婦二人便決定與她同去。

  姒璃歌知道此行凶險，如何能讓他們一同前去冒險。

  南燭卻道：“左右我二人在山中無趣，便是不與殿下同行，也是要出門的。”

  姒璃歌拒絕不過。

  營救隊伍由先前的三人，變成了六人。繞過清和城，繞過嚴輔之的兵防前線，從山間繞行，悄然潛進鳴鹿城。

  此時的鳴鹿城，處於一副完全戒備的狀態，守城的，正是黃子晉與端木素琰。

  端木素琰在姒璃歌死後，在南燭的勸說下，留在了鳴鹿城。她想替姒璃歌，守住她的遺願。

  她如今的住所，便是原先的端木舊府。

  姒璃歌等人潛進鳴鹿城的時候，端木素琰正收到鄴都捎來的消息。

  她的臉色有點凝重。

  “怎麽了？”黃子晉走到她身邊坐下。

  端木素琰將信遞給他，道：“我們派向鄴都聯絡消息的人送來的！”

  黃子晉一邊看，一邊心不正焉地道：“怎麽了？”

  “最後一連三日，捎回來的消息都是一樣的！”端木素琰道。

  黃子晉的臉色跟著也變了。如今戰事吃緊，形勢瞬息萬變，這些捎回來的消息，怎麽可能一模一樣？

  出現此等情況，隻有兩種可能，要麽，他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出了事，他們收到的是假消息，要麽，是鄴都出了事，他們的人，打探不到鄴都真正的消息。

  無論哪一種情況，對他們都非常不利。

  “不行，我得馬上回鄴都！”黃子晉倏地站起。

  端木素琰連忙將他攔住。嚴輔之在對岸虎視眈眈，鳴鹿城如何離得了黃子晉。可黃子晉又不可能不管淳於郢，鐵了心要走。

  端木素琰再三思量，最終決定。她替黃子晉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