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天朝大敗漠胡，邊境外推三百裏，這樣的消息，這半年來，她是半點都沒有收到。

  姒璃歌白著臉，朝著淳於郢問道：“陛下何時得的消息？”

  姒璃歌這話一出，便見淳於郢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難看了下去。姒璃歌的心，越發的一沉，問道：“陛下也是剛剛得的消息？”

  淳於郢抿著嘴，神色極是凝重。

  姒璃歌不由想起了，早前淳於郢離開鄴都不知去向，實則是去了南境助淳於善的大軍驅逐南雒。

  雖說將南雒逼出靈山，稱降議和，然而，這事還沒落定，淳於郢就匆匆趕回鄴都，在最最緊要關頭，救下了整個鄴都。這委實也太巧了些。

  太巧的事情，往往並不是真的趕巧。

  姒璃歌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道：“所以，陛下是在南境戰場上收到聖天朝平定漠胡的消息？”

  淳於郢臉色依舊難看，卻到底點了點頭。

  這就代表，姒璃歌的猜側是正確的。

  姒璃歌的心越發的往下沉。定然是淳於郢在戰場上得了聖天朝的消息，便對東夷諸國多了留意，注意到了蠻僚的動靜，這才顧不得定奪南雒和談一事，便匆匆趕了回來，這才那麽湊巧的，趕上了藍重破宮，求了鄴都一城百姓。

  換句話說，要不是她和端木素琰拿下了蘇副統領，帶著羽林衛死守嚴防，拖住了藍重，拖延了藍重破宮的時間，便是淳於郢趕回來，這鄴都，也已是重的囊中物了。

  蠻僚本是山鄴的盟友，都想趁亂從山鄴分一杯羹走，這背後，定然是有人拾掇，這點毋庸置疑。

  同理，淳於郢懷疑鳴鹿，便也算得上情理之中了。

  畢竟，比起蠻僚，山鄴與鳴鹿的仇恨更大。而鳴鹿與聖天朝的關係，也更為親密，更容易聽從聖天朝的旨意。

  難怪，明知此番她與端木素琰對山鄴有恩，淳於郢竟是半點沒有情麵的，將端木素琰關押了起來。

  這個認知，讓姒璃歌的感覺特別的不好。

  她定了定神，朝著淳於郢問道：“陛下決定怎麽做？”

  倘若南雒與蠻僚此番的動作，當真皆是聖天朝的手筆，那麽，山鄴算起來，可真算得上是四麵楚歌了。

  淳於郢的臉色便不大好。

  到了這時，姒璃歌反而鎮定了下來，她看了一眼淳於郢，複又道：“所以，陛下大可順著我對藍僚公主的許諾，納了她，說不得，蠻僚王會顧忌著自己的女兒一些，不會繼續對山鄴興兵！”

  淳於郢沒想到姒璃歌竟這個時候，又舊事重提，勸他收了藍僚，不由臉色更加不好，隻冷哼一聲，道：“夫人莫不是忘了，你帶來山鄴的那個阿香，可也是蠻僚的公主！”

  一個被蠻僚王遺棄的公主。

  在淳於郢看來，蠻僚王既然能舍棄了一個女兒，未必不能舍棄第二個。

  姒璃歌卻道：“阿香幼年母亡，落在蠻僚王後手裏，能活下來便算不錯了，又怎能與藍僚相比？”

  與阿香打小的孤苦無依相比，藍僚卻是錦衣玉食，在父母的寵愛，兄長的嗬護下長大的。蠻僚王能舍了阿香，未必能舍了藍僚，縱使沒那份父女情，總還要掂量一下蠻僚王後及她所生的那一串兒子的想法。

  “退一步講，即便是蠻僚王不念父女之情，舍了藍僚，對陛下來說，也不過是後宮多了個女人，並無大礙，屆時，寵不寵的，還不是由著陛下你的心意？”不然，這曆朝曆代，哪來那麽多的深宮怨婦？有受寵的，自然便有那不受寵的。

  淳於郢的臉色依舊不太好，隻冷眼看掃了姒璃歌一眼，不冷不熱地道：“你倒是賢惠！”

  那語氣，冷冰冰的，任誰都能聽得出這半不是什麽誇獎。

  姒璃歌知他不大樂意，有些情緒，也是正常，倒不是不以為然，也不與他計較。她言盡於此，聽不聽，是淳於郢的事情了。

  到底是山鄴重要，還是他自己對姬妾的喜好重要，端看淳於郢自己的選擇了。

  淳於郢卻被姒璃歌這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氣到了，隻一個閃身，朝著姒璃歌逼近了些。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冷冽的氣息。

  姒璃歌被他這突如其然的靠近嚇了一跳，身子不由往後仰了仰，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與淳於郢之間，尚還隔著一方小幾，勉強算得安全。

  姒璃歌不著痕跡地勻了勻氣息，力求鎮定地朝著淳於郢道：“自然，我不過是那麽一說，至於怎麽做，端憑陛下您自個兒高興！”

  這牛不想喝水，她還能強按著不成？左右這和她沒有多少關係。她自個的事情，還忙不過來呢！

  例如，杜笙的下落，再例如，歐仲修的態度，還有鳴鹿的處境！

  想到如今尚不知下落的杜笙，姒璃歌忽又想起了一件事來，她看了淳於郢一眼，道：“陛下，璃歌有個疑問，不知當不當問？”

  淳於郢仍抿著嘴，不苟言笑，但是到底點了點頭。

  姒璃歌便道：“鳴鹿與山鄴既然已放成見，陛下又為何要利用素琰，將杜笙引來？陛下您懷疑歐丞相，懷疑鳴鹿，焉知不是您的這一舉動所致？”

  淳於郢沒相屋姒璃歌出口的，卻是責問。心下越發的不喜，道：“怎麽，孤要拿了杜笙，夫人心疼了？”

  這話，聽著就不對味，隻是姒璃歌已經懶得再去與他辯解。隻是道：“陛下可有想過，若是那日不曾讓杜笙走脫，被你拿下，您準備如何處置？”

  從那日淳於郢親自帶兵埋伏的情況來看，分明是鐵了心要將杜笙拿下！隻怕沒打算讓杜笙活頭回鳴鹿。

  “可是陛下莫不是忘了，杜笙他是鳴鹿的大將軍，他手下還有十萬鳴鹿大軍，他的身後，還有杜家，還有端木家，您便是處置了他，就不怕受到反噬？”

  她最清楚不過，一旦杜笙出了事，若是她父王不替杜笙討回公道，那麽杜家和端木家，說不得當真就倒向了聖天朝，策動杜家軍，朝山鄴開刀。

  到那個時候，山鄴才是真正的腹背受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