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郢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夫人又憑什麽讓孤相信你？””

  “陛下要如何才肯相信？”姒璃歌反問道。

  淳於郢笑道：“孤如何能信，夫人理當最清楚不過！”

  她理當最清楚？她日日被困在這鄴王宮中，與外界隔絕了聯係，上哪來的最清楚不過？姒璃歌得淳於郢這麽一句，心頭隱隱有些抓狂。她冷冷地問道：“陛下這是擺明了不信我？”

  淳於郢笑而不語。

  姒璃歌不由有些憤慨，道：“我若有心離去，當日藍重圍宮，我開了宮門，引藍重進來再趁亂逃走，豈不更加方便？何若還要……”

  “難道夫人不曾趁亂逃出去？”沒等姒璃歌將話說完，便被淳於郢冷冷地打斷。

  她那叫趁亂逃出去嗎？姒璃歌不由一怔，辯道：“我那是為了緩解羽林衛的壓力，以護鄴王宮的安穩，不惜以身犯險，將藍重引開，原來在陛下眼裏，竟是趁亂逃脫？”

  姒璃歌氣惱之下，這語氣便不大好。

  淳於郢倒是不惱，隻淡淡地反問道：“難道不是？”

  姒璃歌越發的惱怒，好在她性子素來沉穩，倒也還沉得住氣，隻道：“倘若我有心逃脫，又何必帶著素琰，替你守這勞什子的鄴王宮？”

  當初，隻要她不將蘇副統領拿下，不必她去開宮門，自有人將宮門洞開。

  她雖武功不濟，可是有端木素琰，有章直，有汪青，未必不能趁亂逃走。

  這個理，她就不信淳於郢不清楚。

  可眼下，淳於郢故意無視她和端木素琰此番對山鄴的貢獻，刻意將這屎盆子往她頭上扣，顯然別有目的。

  姒璃歌克製著自己心中蠢蠢欲動的怒氣，腦子裏迅速地回想著這幾日來淳於郢的一言一行，直至方才她與端木素琰之間的對話。總覺得有什麽她忽略了的事情，她拚命想抓，卻怎麽也抓不住。

  姒璃歌深深吸了口氣，索性拋開其他的，隻抓了她與端木素琰的談話來思量。

  此番她能得見端木素琰，乃是因為淳於郢過來她這裏，打探端木素琰的心上人。

  也就是說，在淳於郢看來，端木素琰此番前來鄴都別有用意，皆是受了她那心上人的指使。

  而端木素琰的心上人，並不是她青梅竹馬的表哥杜笙，而是鳴鹿的丞相歐仲修。

  所以，按淳於郢的想法，指使端木素琰的人，便該是歐仲修！

  歐仲修若是尋常的世家子弟，便也就罷了，可歐仲修除了是世家子弟，他還有一個更為顯赫 的身份，便是鳴鹿的丞相，一人之上，萬人之上！

  歐仲修作為鳴鹿的丞相，他的一言一行，在大多時候，不僅僅代表著他個人，更是代表著鳴鹿！

  所以，淳於郢真正懷疑的是歐仲修，是鳴鹿！

  姒璃歌心中一凜。果不其然，方才，她與端木素琰的那番話，悉數被淳於郢聽了去。

  “你懷疑歐仲修還是懷疑我父王？”姒璃歌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索性開門見山地問道。

  這倒是出乎了淳於郢的意料。

  淳於郢不由一怔，神色微斂，正色看向姒璃歌，細細地打量著她的神色。

  姒璃歌眸光坦然，帶著一絲絲自嘲，道：“淳於陛下也委實太看得起我鳴鹿了，陛下覺得，這不到一年的時間，鳴鹿便能從上一場戰爭中恢複過來，再次與山鄴開戰？”

  淳於郢卻道：“鳴鹿自然不行，可有人能！”

  話中明指鳴鹿背後有人。

  姒璃歌一頓。心頭無端有些發虛。

  淳於郢所疑的，也是她先前心中一直擔心的。

  她曾代掌朝政，自然知曉鳴鹿如今的實力如何。鳴鹿，其實已經到了山河破碎，風雨飄搖的地步，所有的光鮮，不過是她父王及眾文武大臣一力維護的表麵風光。

  不然，當初也不至於被淳於郢逼退北州。當時若非嚴輔之插手，隻怕這世上早就沒了有鳴鹿國。

  這一切，大慎江畔那兩千嚴輔之的親兵便是見證。

  一國連駐守邊疆，都得依仗他人的國度，又有何能力，在短短的一年之內，能立即鹹魚翻身？

  說白了，眼下的鳴鹿，全靠聖天朝在支撐著。、

  聖天朝……

  聖天朝！

  所以，淳於郢口中的這個有人，指的是聖天朝？

  姒璃歌神色微微一變。

  聖天朝的野心，她一直都知道，隻不過，以鳴鹿的實力，根本無力對抗，隻能順其自然，在夾縫中求生存。

  當初，聖天朝之所以讓嚴輔之出麵，脅迫淳於郢與鳴鹿簽訂盟約，實是還騰不出手來，收攏整個東夷，所以才不願山鄴就此一口吞掉鳴鹿，從此一家獨大。聖天朝之所以支持鳴鹿，無非是為了牽製山鄴罷了。

  如今淳於郢無端提起，難不成是他收到了什麽消息？

  姒璃歌咬了咬牙，低聲問道：“你可是得了什麽消息？聖天朝可有什麽異動？”

  淳於郢聞言，不由挑了挑眉，那情神，落在姒璃歌眼裏，仿佛寫了一臉的果然如此。

  姒璃歌卻無心與他打什麽肚裏官司，隻又問道：“陛下消息靈通，可有聖天朝與北方胡族的消息？”

  聖天朝自開國以來，與北方胡族你來我往的，不知打了多少年，就跟山鄴與鳴鹿一樣，算得上是宿世怨敵。

  也正是因為與胡族之間衝突不斷，才讓聖天朝騰不出手來收拾東夷四國。

  如果說，有朝一日，聖天平定了胡族，那麽接下來，便該輪到了東夷諸國了。

  如今，先是南雒突襲山鄴，後有蠻僚出兵圍宮，如今，淳於郢又疑心鳴鹿，這種種跡像，會不會有關聯？

  若是有所關係，那邊毫無疑問，這背後，怕是逃不開聖天朝的手筆了！

  姒璃歌頓時憂心忡忡。

  果不其然，她這話一出，就聽到淳於郢道：“半年前，聖天大將，克漠胡，將其逼退大漠三百裏，下了降書，至此，聖天的邊境往外擴了三百裏，多了五座邊塞重鎮……”

  “半年前？”姒璃歌喃聲道，臉色的血色，一寸一寸地退了下去。半年了，她竟是半點消息都沒有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