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歐仲修見了端木素琰一麵，端木素琰便乖乖的作了棄子，如今，又因他一句話，讓將將逃出生天的端木素琰，又重陷困境。

  姒璃歌一想到端木素琰所遭遇的這些，皆是因她而起，因鳴鹿而起，心中的愧疚感便越發的濃烈。

  倒是端木素琰看得開，反過來安慰姒璃歌，道：“這一切，皆是我自己願意的，與殿下無關，殿下不必覺得對我有所虧欠！”

  “倘若當初，我不是舍下你，你便不必來山鄴，若是你不來山鄴……”姒璃歌心中的愧疚，半沒有因端木素琰那三言兩語而緩解消淡。

  端木素琰的神色便越發的肅然，打斷道：“倘若我不願意，便是殿下您舍了我，爹爹與表哥也不會讓我來山鄴！”

  這話倒是事實，杜笙身為鳴鹿大將軍，手中掌著鳴鹿的大半兵馬，加上他身後的杜家，還有端木家，兩家聯手，想保下一個端木素琰，其實並不是難事。無非是在與山鄴的和談上，姒貞暝的處境要更難一些罷了。

  可是兩家沒有半點異議，就這麽讓如了淳於郢的願，讓端木素琰來了山鄴。

  比起南燭和青黛夫婦二人，對於淳於郢來說，無疑端木素琰對鳴鹿所起的製肘更大。

  “……這麽多年來，在他眼裏，我就是個嬌慣任性的世家小姐，何曾正眼看過我？”端木素琰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幽怨，歎道：“可是，那一日，他來求我，他那樣一個意氣風發之人，幾時曾落到那種地步……”

  她隻看他那一臉的為難，心便軟了。雖然，也曾恨他，因為旁人，而不惜將她舍了出去。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與姒璃歌，沒有可比之處，姒璃歌之於他，是君，而她，卻什麽也不是！

  “素琰，你怎麽這麽傻……”姒璃歌聽著，心中無比的難受。

  端木素琰眸中泛起一絲絲水光，嘴上卻是笑著，朝著姒璃歌反問道：“殿下難道不傻？”

  姒璃歌張了張嘴，一時沒應上聲來。

  端木素琰依舊笑，可是眼淚卻順著臉頰滑了下來。“老話說，有其主必有其仆，還不都是跟您學的！”

  畢竟，當初淳於郢隻是讓鳴鹿送質子去鄴都，卻沒有指明讓姒璃歌去。

  於鳴鹿來說，當時最適合來鄴都為質的，無疑是太子省了。

  太子省因傷日漸虛弱，時常昏迷，但他依舊是鳴鹿的太子。一個既無法領兵也無法當政的太子，依然是個擺設，若能前來山鄴為質，也算是實至名歸，派上用場了。

  就太子省那情況，完全是過得今天沒有明天的，度一日算賺一日，由他出使為質，且不說是保全了姒家其實的血脈，至少，對姒貞暝來說，是可以護住他的一條臂膀。

  太子省體弱，公子望少不更事，也就一個姒璃歌還能幫姒貞暝處理一些政事。沒了姒璃歌，無疑是斷了姒貞暝的一條臂膀。

  鳴鹿當時的情況，朝野上下，人人皆知，大家都想著是太子省出使山鄴。

  那段時日，陳隨將軍日夜難寐，寢食難安，私下裏沒少活動。擔心的便是姒貞暝要舍了太子省前去山鄴為質。

  可誰都沒有想到，最後，是姒璃歌主動站出來，要來山鄴為質。

  姒璃歌的這一舉動，無疑是震撼到了當時大部分朝臣的心。

  姒貞暝帶兵征戰的這些歲月，姒璃歌對於鳴鹿的供獻，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雖嘴上不說，可到底已經默認了女太子的名份。

  歐仲修便是其中一個。

  他雖嘴上不說，甚至平日裏在朝堂上，沒少和姒璃歌對著幹。但是，最為認同姒璃歌的是他，心疼姒璃歌前來山鄴為質的，也是他。

  所以，他才不惜自降身份，親自求她，求她一同前來山鄴為質。

  當時，她雖失望，傷心，難過。卻也感動姒璃歌對鳴鹿的付出。到底有著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情份，雖然對姒璃歌選擇南燭青黛而舍她的決定，暗自心傷，到底還是同意了。

  姒璃歌嘴皮子哆嗦著，道：“我是鳴鹿的公主，受鳴鹿萬千子民的供養，我來，是本份……”

  端木素琰道：“我雖不是公主，可我也食朝廷的俸錄！”

  端木素琰從小被選進宮裏，給姒璃歌當伴讀，確確實實是有俸錄的！

  姒璃歌雙目水汽汪汪的，看著端木素琰許久，將這一句話在心間喉頭默默的盤旋了許久，突然就笑了。

  “好，待他日你回鳴鹿，我讓父王給你獎賞賜封，俸錄加倍！”

  端木素琰聞言，不由跟著一笑，道：“好，到時候，若是陛下忘了，殿下可一定要替我記得！”

  話說如此，可兩人誰都知道，有沒有這一日，還是兩說。

  鳴鹿這麽多年來，一直與山鄴爭戰不休，如何雖停了戰，休養生息，但是這最後一戰，鳴鹿丟了最大、最富饒的城池，鳴鹿城。自大慎江以南至鳴鹿江，所有的城池土地，皆落入山鄴手中，鳴鹿的國土，不說少了一半，也少了三分之一。

  實力大不如前。

  如今暫時的安寧，還是借著聖天朝在背後壓製著山鄴，支撐著鳴鹿。

  而這並不是聖天朝最後的目的。誰都清楚，聖天朝之所以支持鳴鹿，不過是在他沒能騰出手來收複東夷諸國之時，借著鳴鹿來平衡穩定東夷的局勢。

  因而，端木素琰也知道，自己被淳於郢連夜帶到姒璃歌跟前，姒璃歌又跟她問了這些平日裏不曾問過的私事，顯然是在打探確認著什麽。

  她雖看著大大咧咧，可是，能被選為公主伴讀，陪著姒璃歌走過這麽些年頭的，這心思自然粗不到哪裏去。

  端木素琰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不由問道：“殿下難得今日裏與我說這許多，可是淳於郢說了什麽？”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淳於郢沒少盤問她，白日裏，黃子晉還過來問過她不少問題呢。如今又將她帶到璃宮，淳於郢被姒璃歌哄出去的那神色，端木素琰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