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因何而惱
作者:遠山夕霧      更新:2021-01-11 02:35      字數:2152
  這麽多年來,這是喜嬤嬤頭一次這麽跟淳於郢說話。

  淳於郢向來敬她,知她看似粗鄙,其實行事最有章法,此時見她如此,反倒怔了怔,有一種被人看透的無措感,隻避開不去看喜嬤嬤。

  喜嬤嬤見淳於郢變了臉,也知自己作為一個仆婦,這話委實問得重了。縱使這麽些年來,她將淳於郢當年了自己親生的一般,可到底主仆有別,規矩在這裏擺著呢。

  喜嬤嬤喟然暗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伏首稱道:“老奴形狀無禮,冒犯了陛下,還請陛下降罪!”

  “嬤嬤這是為何?”喜嬤嬤這一跪,淳於郢心中那一點點不悅頓時便被拋卻腦後,忙不迭地將上前,作勢就要將她扶起。

  喜嬤嬤不肯起,隻將身子伏得更低。

  淳於郢無奈,道:“好了,往後,孤再不與她置氣便是!”

  卻是以為喜嬤嬤是因為他與姒璃歌置氣。

  喜嬤嬤知他誤會了,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向淳於,問道:

  “老奴不是因為陛下與夫人置氣,而是想知道,陛下因何與夫人置氣!”

  淳於郢被她所問之言,繞的有點暈,不由道:“這有何區別?”

  喜嬤嬤卻異常的嚴肅,一字一頓地道:“這區別,自然大了!”

  淳於郢不由一怔,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蹙,便聽得喜嬤嬤道:“陛下是一國之君,行事自有陛下的道理,可是有些事,卻也不能任性妄為!”

  淳於郢倒是不知,自己不就與姒璃歌爭辯了幾句,怎地就是任性妄為了?當下,心中那股不悅便又湧了上來,連語氣都淡漠了些,隻看著喜嬤嬤道:“怎麽,如今孤便是訓斥她幾句都不可了?”

  喜嬤嬤一聽,便知淳於郢不曾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又道:“陛下乃是一國之君,自然沒什麽可不可的,隻是陛下可曾想過,您到底是因何而訓斥夫人?”

  這已經是喜嬤嬤不知第幾次強調著追問淳於郢原因了,若說先前淳於郢忽略了,可這下卻是聽得再清楚明白不過,不由頓了一頓,方又道:“嬤嬤此話何意?不妨直說!”

  喜嬤嬤一心想著自己是為淳於郢好,如今得了淳於郢這一句,一咬牙,也就不管不顧了。

  “老奴隻問陛下,您與夫人置氣,可是因為藍僚公主?”喜嬤嬤徑直問道。

  淳於郢沒想到喜嬤嬤當說得這般地直接了當,當即麵上閃過一絲莫名的尷尬之色,他眸光微閃,避開了喜嬤嬤的目光,將手握拳,堪堪遮著嘴,幹咳了兩聲,方才道:“嬤嬤何出此言!”

  喜嬤嬤麵現憂色,道:“陛下是老奴帶大的,老奴再愚鈍,終歸還是了解一二。此番蠻僚七王子率兵進城,圍困王宮,夫人與端木姑娘確實是功不可沒,按常理,陛下即便不封賞她們,也不至於處罰!”

  可淳於郢不但拘走了端木素琰,又與姒璃歌起了衝突,委實是有違常理的。

  這一點,喜嬤嬤便是不點破,淳於郢隻消靜下心來細想一番,便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誠如喜嬤嬤所言,淳於郢是她一手帶大的,她了解淳於郢,多想知道淳於郢的心思,淳於郢有一種被窺破心思的窘迫,薄唇微張,卻一時間,不知該向喜嬤嬤如何辯解。

  喜嬤嬤又一聲暗歎,語氣卻更加的凝重,道:“所以,陛下是因為夫人許了藍僚公主大妃之位,方才夫人起了衝突!”

  這一句,乍一聽雖是問句,然喜嬤嬤的語氣卻是異常的篤定。顯然是將之認定為事實,不容辯駁。

  淳於郢臉色窘迫之色又濃了些,道:“她一個無名無份的後宮女子,有何資格越俎代庖,孤要立誰納誰,自有主張……”

  “陛下莫要忘了,當時形勢緊張 ,陛下又不在……”喜嬤嬤一邊說,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淳於郢,仔細地看著他臉上的每一分神情,道:“夫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淳於郢卻搶白道:“孤不在,還有宗室……”

  “彼時藍重兵臨城下,圍了整個鄴王宮,出不得,入不得,宗室之人,根本進不了宮,陛下難道不知道?”喜嬤嬤駁道。

  淳於郢頓時語歇。

  “退一步講,便是夫人此舉越矩,但是納藍僚為妃,對陛下卻是利大於弊!”喜嬤嬤道。

  淳於郢趁機駁道:“當初不是嬤嬤您攔了孤,不讓孤立藍僚為後,怎地到了今日,卻又變卦了?”

  喜嬤嬤道:“陛下也說道了,當初老奴是阻止您立她為後,而今,夫人不過是許了她一個妃位!”

  淳於郢道:“嬤嬤莫不是忘了,此乃大妃之位,大妃在這鄴王宮,有什麽樣的地位,想必嬤嬤比我更清楚,密牢地押著的那位,當初可不正是父王的大妃?”

  如今已經升為太妃!

  “誠然這大妃之位,比尋常的妃位要高一些,可是,大妃比不得王後,她在這後宮的權勢如何,還不是陛下一句話的事情,隻要陛下不許她實權,那麽這個大妃,與尋常的妃嬪侍姬又有何區別?”喜嬤嬤反問道。

  當初先王心悅楚後,力排眾異立了楚氏為王後,太妃雖然母族強勢,硬是得了個大妃之位,可是先王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她在這後宮之後,還不是處處受了製肘,硬是沒能在楚後麵前討了便宜去。

  最後坐上國君之位的,是淳於郢,而不是淳於善。

  所以,在喜嬤嬤看來,形勢所逼,才許的這大妃之位,隻要淳於郢不許藍僚實權,藍僚這個大位,便也隻是個擺設,許了也就許了,又什麽好惱的?

  喜嬤嬤臉色上的憂色越盛,看著淳於郢,擔憂地道:“所以, 陛下之所以大怒,與夫人置氣,乃是因為,陛下氣夫人越過您,許了藍僚公主大妃之位,您明知夫人是在幫您,卻又惱她,覺得她此舉,不像尋常拈酸捏醋的後宮女子,您覺得她對您不上心,所以才惱了……”

  淳於郢不防喜嬤嬤說得這麽直白,心頭猶如被紮了一刀,突的一下,腦子一下空白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