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貞暝苦笑不已。

  縱使他沒有承諾杜笙什麽，可近些年來，兩家其實都看在眼裏，也都默認了這門親事，就等時局穩定，姒貞暝過一道明旨定下了。

  然而，人算到底不如天算，誰又能想到，有朝一日，姒璃歌竟要遠去山鄴為質。

  一個姑娘家，遠赴他國為質，這名聲，便算是毀了。縱使杜笙不在意，隻是這一去，凶險難料，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兩說，又如何能拖著杜笙讓他空等？

  “父王既然不曾許諾，此事從今往後，不必再提，也就是了！”姒璃歌道。

  姒貞暝隻道：“父王沒用，苦了你了！”

  姒璃歌笑了笑，道：“女兒刀山火海都闖過來了，去了山鄴，未必就不能掙出一片天來，父王要對女兒有信心才是！”

  姒貞暝想了想，山鄴圍城三日，全靠姒璃歌領軍抵禦，可不正是闖的刀山火海？他一手帶大的女兒，到底沒有讓他失望。

  “好，父王相信璃兒！”姒貞暝如幼時一般，撫了撫姒璃歌的發。

  父女二人，就在祖宗牌位前，從終身大事到朝政軍事，聊了許久。

  山鄴到北州雖隔著數百裏，可八百裏加急，一天一夜，這回信也就送回來了。

  到了第二日晌午，黃子晉便又約了歐仲修與嚴輔之。說是同意退兵至大慎江南岸，條件是，嚴輔之與鳴鹿需得出兵，為淳於郢增援，並提供軍需。

  由此可見，山鄴境內的局勢，亦不容樂觀。

  在山鄴內亂的消息傳來之時，嚴輔之與歐仲修幾乎是第一時間便派了探子前去山鄴打聽軍情。到了這時，消息也反饋到了兩人手裏。

  山鄴的局勢雖不容樂觀，但卻沒有想像中的難。

  發動內亂的，並不是淳於郢同父異母的弟弟淳於善，而是淳於家的另一位親宗，淳於郢的族弟，淳於槐，隻不過，那淳於槐素來與淳於善交好，他發動內亂，多半也是淳於善授意為之，權作投石問路。

  由此可見，淳於善對淳於郢還是有幾分畏懼的，暫時並不想正麵與淳於郢撕破臉。如此一來，以淳於郢的實力，怕是不必他們出手，亦能平定此番內亂。

  他們出手，不過是早點平息內亂罷了。

  歐仲修其實是不願意出兵相助山鄴的，山鄴早一日平定內亂，鳴鹿的質子便要早一日送去。歐仲修巴不得他們打得越亂越好，巴不得他們打得兩敗俱傷。

  隻是如此一來，山鄴便不肯歸還棲雁南以，大慎江以北的土地。

  權衡之下，不得不應承。

  嚴輔之倒是答應的爽快，隻不過他以山陰駐軍路途遙遠為由，隻肯出他囤駐在北州城外的那兩千親兵。

  黃子晉將消息快速去抵淳於郢跟前。

  淳於郢提出這個要求，本也就是想借聖天朝之威，震懾一下淳於槐，淳於善等人，倒不在乎嚴輔之出多少兵。

  雙方協商既定，嚴輔之便揮令兩千兵馬南下，聖天朝的大旗插在了大慎江畔。

  果然，聖天朝的令旗往江邊一插，便嚇得淳於槐手忙腳亂。暗中觀望的淳於善不敢再擅動，在淳於郢大軍壓回鄴都之時，淳於善便搶先出兵，壓下了淳於槐，將他五花大綁地帶到城門口，迎接淳於郢班師回朝。

  一場內亂，還沒濺起水花，便平息了。

  山鄴內亂平息，姒璃歌便要起程前往鄴都了。

  因端木素琰已在山鄴手裏，此去鄴都，凶吉難料，鳴鹿如今可用之人緊缺，姒璃歌不願多帶。

  然她堂堂一國公主，自不可能孤身前去。

  連枝打小就在她身邊伺候，第一個請願要隨姒璃歌去山鄴。

  姒貞暝自然也不放心姒璃歌就這麽冷清寒酸的去鄴都。“此去鄴都，凶險難測，你身邊須得有幾個可用之人方可，單連枝一個，你們兩個姑娘家，在那邊遇個什麽事，都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的，父王早已替你選出一隊禁衛軍，隨你去山鄴。”

  “雖說山鄴如今退兵，誰知他日，山鄴會不會毀諾卷土重來？再者，我去山鄴為質，山鄴又如何能容我帶著禁衛軍前去，即使去了，隻怕也會想方設法的將他們除去，國中正是用人之際，便不要再白白損耗一隊兵馬了！”

  姒璃歌道。

  她知道，以姒貞暝對她的寵愛，這一隊禁衛軍，怕挑的都是軍中的精銳。

  可是，到了山鄴，就這麽幾十個人，便是身手再好，也是敵不過山鄴的。與其白白帶去送死，害了他們的性命，倒不如將他們留下，也好為鳴鹿效力！

  “若父王當真要撥幾個人給我，不如就挑幾個能工巧匠，農耕好手，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姒貞暝自然無不應的。

  結果挑人的時候，挑到了兩個熟人。

  當蔡三郎和阿香出現在姒璃歌麵前之時，姒璃歌不由愣了一愣。當日在城外那一番打鬥之後，她瑣事極多，隻著人將他兩口子安置了，便一直沒有顧得上。

  沒想到臨去山鄴，居然看到了這夫妻二人。

  蔡三郎與阿香是自薦要隨公主前去山鄴的。

  “父母在，不遠遊，如今草民父母雙亡，已無牽掛，左右是討生活，做生不如做熟，不如跟著殿下去闖一闖！”蔡三郎憨憨地笑。阿香順從地跟著點頭。

  蔡三郎自薦前來之時，姒貞暝早已著人調查摸過底了。就是普普通通的山民，很有幾分蠻力，做點小生意賣山貨，腦子也算靈活。

  隻是非常時期，姒貞暝難免還是信不過。

  姒璃歌倒是覺得，蔡三郎前前後後已幫過她數回，若是有什麽圖謀，也早就得手了，何必等到這時，跟著她前去山鄴冒險。

  姒璃歌將此行可能遇到的凶險之事，盡數告訴了蔡三郎，他夫妻二人並無退意，便同意了他們隨行。

  加上姒貞暝安排的人，前前後後，也有二十餘人。姒璃歌到底拗不過姒貞暝，便也隻有接受了。

  隻囑咐他們，到了山鄴，盡量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免得招來殺身之禍。

  隨從自無不應從的。

  姒貞暝擇了良辰吉日，親送姒璃歌出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