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帕覆麵，楚紀山看不到姒璃歌的神色，便認認真真地盯著姒璃歌雙眼。

  姒璃歌被那銳利的目光盯著，半點不敢大意。她指了指自己的喉間，雙手比劃的越發的雜亂無章。

  偏生也不知怎地，楚紀山竟是看出了門道，問道：“你這喉疾是最近患的？”

  姒璃歌一聲顆提到了嗓子眼，卻不敢露出半分怯意，隻作激動的樣子，朝著楚紀山點了點頭。

  她將錯就錯，給自己按了個啞巴的身份，卻獨獨忘了，自己並不會打手勢，索性再將錯就錯，現編一個自己是新近啞了，並不會打手語。

  楚紀山看向她的目光，露出一絲憐憫之意，歎道：“小娘子果真是時運不濟！”

  姒璃歌不知他此言何意，卻不敢不應，便搖了搖頭。

  “你倒是想得開！”楚紀山似是沒有想到，她一個姑娘家，半道啞了，竟也沒有自艾自憐之色。

  若是尋常的姑娘家，因著患了喉疾，好好的一副嗓子啞了，隻怕是天都塌了，要死要活的鬧騰，都是常事，像姒璃歌這樣冷靜的倒是異數了。

  姒璃歌被他這麽一說，心中一緊，想了想，左右看了看，在路邊折了一根樹枝過來，就地寫道：“喉疾可治！”

  楚紀山恍然道：“原來如此！”

  既然是可以醫治的喉疾，那麽啞巴也是暫時的，倒是可以解釋姑娘家為何得了喉疾失了聲卻不急不躁，沒有半點怨色。

  姒璃歌點了點頭，又寫道：“久治難愈！”

  久治難愈，所以至今開不了口，說不了話，解釋亦是合理的。

  姒璃歌也不管楚紀山怎麽想，又寫道：“鳴鹿城破，北逃被棄，得虧郎君收容，方有棲身之所，隻是流離至此，已有時日，路途艱辛，卻記不清時日了！”

  一個弱質女子，在這樣的亂世，被家族所不容，顛沛流離至此，記不清時日，委實不是什麽大事！

  姒璃歌心中冷笑，手中卻是不停，寫道：“若恩公想知道，回頭問問郎君，他興許還記得！”

  楚紀山還沒來得及應聲，姒璃歌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在地上寫道：“恩公執意要引我出來，顯然有所圖，不知恩先還有什麽想知道的，不如一並問了，也不必再這般試來探去的。”

  寫罷，姒璃歌複又抬頭，定定地看向楚紀山。

  楚紀山亦定定地打量了姒璃歌半晌，這才問道：“小娘子果真姓田？”

  姒璃歌一直掩飾很好的神色，終於在眼底出現了一絲異色。她仍定定地看著楚紀山。

  楚紀山卻是一派老神在在，不急不徐的樣子，靜待姒璃歌的答複。

  姒璃歌定了定神，這才又低頭寫道：“我若不姓田，恩公認為我該姓什麽？”

  姒璃歌寫完之後，將樹枝隨手一扔，眸光冷凝地看著楚紀山。

  雖盡量表現得鎮靜自若，可那渾身透出的防備之意，便是兩步開外的楚紀山也能清清楚楚地察覺到。

  楚紀山與姒璃歌對視了許久，突地哈哈一笑，道：“在下不過是好奇，多問了幾句罷了，實不是故意冒犯小娘子，在下唐突，還望小娘子不與在下計較才是！”

  姒璃歌被楚紀山這一番盤問，先前因著救命之恩積攢的那點好感早已敗盡。此時更不願與楚紀山再有什麽牽連，虛虛朝著楚紀山欠了欠身，轉身就往碧霄方向回。

  楚紀山一見，一個箭步攔到了姒璃歌跟前。

  姒璃歌猛地後退，生生又將自己與楚紀山之間的距離拉了三步遠。

  隻這一個箭步，足夠讓她看出，這個楚紀山的身手遠在她之上。

  且不說這山中還有搜尋她下落的山鄴人，便單是想從這楚紀山身邊脫身，隻怕都難。

  這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水怕是都得塞了牙。

  姒璃歌覺得，自己眼下便是處於這般境況。有些人真的經不起念叨。姒璃歌腦海中將將劃過山鄴人，就聽得不遠處忽地傳來一聲呼喝。

  一回頭，可不是昨日那隊去往碧霄搜查她的那一幫山鄴人。

  姒璃歌心頭一跳，待得想走，已是來不及。

  “咦，這不是那誰家的醜婦麽？”縱使姒璃歌遮著麵，那些山鄴人還是一眼將她認了出來。

  一幫人轟笑嬉鬧，半點沒有顧忌地朝著姒璃歌指指點點。

  好在姒璃歌代父處理朝政之時，沒少與群臣雄辯，對於這樣的指指點點，自不會放在心上。

  她更為擔心的是，在楚紀山刻意將她引出碧霄的當口，半道又遇上了這些山鄴人，是不是太過巧合了些？這楚紀山，是不是山鄴人的細作？

  她甚至想過，倘若楚紀山當真是山鄴的細作，眼下這等悅情況，她該如何脫身？

  正想著，便見那些山鄴人朝她圍了過來。有那品行不端的，伸指朝著她的下巴勾了過來。“看不出來，這麽個醜陋的小娘子，身邊的男人，倒是一個賽一個的好看！”

  中原楚地，無論男女，容貌秀美，在神州大陸頗有名氣。楚紀山的長相，便是放在楚地，也是個俊俏兒郎，更遑論在這邊陲蠻地，更是一頂一的。

  南燭雖長相普通了些，但是以姒璃歌如今示人的這副尊容，相比之下，卻是高出姒璃歌不知道多少倍了。

  早前她被南燭夫婦護著躲過了一劫，結果一轉頭，又與楚紀山在一起，顯然，引起了那些山鄴人的懷疑。

  山鄴人的逼近，姒璃歌心裏早就有了防備，在那人的手指伸過來的一刹那，她快速地將身偏了一偏，避了開去。

  她這一避，那人一記落了空，手指頭隻堪堪勾住她遮麵的帕子，一避一勾，頓時脫落，那一臉的青烏之色，暴露無疑。

  楚紀山見獎，麵色一沉，一個箭步，攔到了姒璃歌跟前，將她護在了身後，朝著那些山鄴人沉聲道：“諸位都是英雄好漢，何故要為難她區區一弱女子？”

  姒璃歌本以為楚紀山與這些山鄴人是一夥的，沒有料到，楚紀山竟然護著她，與那些山鄴人對上了，不由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