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如貴帶我開始走山路的時候，我就有些不淡定了，不多不少，剛好走到半山腰他就停了下來。

  並不是因為山路崎嶇不好走，而是因為在這裏能夠直接看到殯儀館，一舉一動都盡在眼中！

  我隻感到背脊發寒，瞧見那屋子也更加篤定，住在裏麵的人就是崔秀秀了。

  精致的木門上還盤繞著剛開花不久的薔薇，門外的枝椏上還晾曬著幾件旗袍。

  門是開著的，但大白天的，也隻能夠看見他門口一米處的光景，裏麵黑漆漆一片，連風都沒敢進去。

  “就是這兒了，我……我就不進去了。”王如貴好像也很怕，說話的時候，眼神不停往屋子裏麵瞧。

  見王如貴正準備走，我一聲將他喊住，“我有些好奇她答應你救兒子，你給了他什麽好處？”

  “魂。”王如貴麵色有些難看，“他說我要是救我兒子，就必須把魂借給她。”

  我點點頭招呼他下山，心頭也挺疑惑，拿活人的魂做什麽？

  腳已經不自覺邁進了屋子，剛進那盞木門，眼前頓時一暗，什麽都看不見。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這光線。

  以前崔秀秀的房間雖說不上陽光充沛，但也不至於光線這麽暗，本來房子就是在背光的山腰間，沒有開燈，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我正以為這裏麵沒人，卻忽的聽見前麵不遠處有些動靜，隱隱約約間有個人影在晃動。

  我雙手探索著，貼上了牆，往旁邊的開關上一摁，頓時整個屋子變亮了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嬌小而熟悉的身影，像是被強光刺激到了，她揮舞著雙手遮擋了眼睛。

  可那雙眼睛上分明就纏了一圈黑布！和馬朝描述的一樣，眼瞎的能替別人改換命運的繡術師——崔秀秀。

  一時之間，我竟然從崔秀秀的身上看見了老劉，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心頭卻明淨的很。

  我站立在原地，沒有動身，盯著崔秀秀出神。隻見她側著腦袋，好像想要聽清門口的聲音。

  過了好半晌都沒有動靜，她貼著牆摸索了過來，好像想要關門，卻一不小心將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像是摸到了燃燒的火苗，條件反射的將手收了回去，“誰？”

  聲音裏帶著驚恐和不確定。

  我忍不住伸手探上了她的眼睛，“怎麽弄的？”

  我的話音剛落，崔秀秀像是靜止了一般，身體僵直在原地，還沒有片刻忽然驚叫一聲，雙手胡亂揮舞著，將旁邊的線盒，紙布打翻。

  “出去！出去！”聲嘶力竭的呐喊，以前端莊典雅高貴的崔秀秀，從頭精致到腳趾甲的崔秀秀此刻頭發淩亂的像是任風吹了好幾天，她的嗓子都已經沙啞了。

  “滾！滾啊！”雖然他的眼睛被蒙住了，但手中的線團像是有定位，幾乎每一個都不偏不倚，打在了我的身上。

  “你在怕什麽？”雖然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叫人來殺我和酥酥，但見到她的這一刻，這些疑惑全都拋擲在了腦後。

  崔秀秀沒有回答我，但已經聽出了我的聲音，不然不會像現在這麽失控！

  她用手探到了我，一個推力就把我攘到了門口，待她下一次蓄力的時候我身型一閃讓到了邊上去。

  可她還是用那麽大的力氣往前一撲，怦然一聲，腦袋撞到了門板上。

  嬌俏的臉龐滿是委屈，但她根本就顧不上額頭上的疼痛，慌張的四處摸索。

  我默不作聲，她便再也找尋不到我。

  就在這時，餘光裏閃過幾個黑色的身影，我冷眸一緊，果不其然，幾個魂靈出現在視野中。

  和馬朝說的一樣，他們麵露凶光，恨不得馬上就撲到崔秀秀的身上狠狠地剝皮抽筋，可他們隻能站在那一處陰影之中，隻要稍微一探出腳來，就會被丁點兒光線燒了腳。

  不！不止那幾個！

  那邊的光線太暗了，而且有的魂靈本就是灰黑色的，如果不是那一雙血紅發光的眼睛，我還真看不清楚有多少！

  我又將目光側了側，隻見那衣架上掛著的不隻是旗袍還有幾件男士西服，甚至還掛著一副金絲眼鏡！

  這文質彬彬的裝扮風格……

  “慕青也在這兒？”

  原本情緒都快穩定下來的崔秀秀，此刻聽到我的聲音還在屋裏麵，頓時又發了狂，但這一次明顯將情緒從憤怒轉到了悲涼。

  “李卻！你快走吧！”她終於不再否認認識我了，熟悉的聲音也將我拉入了無盡的悲涼之中。

  “秀秀，你能跟我說一說在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嗎？為什麽你的眼睛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故作堅強的女人在聽見安慰之後都會覺得委屈，但崔秀秀並沒有，她隻是一直重複著一句話。

  “李卻，你真的！快走！”

  “為什麽？難道你非要和我鬧得那麽僵嗎？” 我環視了一眼小屋子，雖然裝飾的用心良苦，但其實還是一件陋室。

  就在我環視之際，目光停留在了桌案上，是一幅還沒有製作完成的轉運圖。

  那針線運作方向和小孩身上的如出一轍。

  “你是不是缺錢用？我有，我給你！不要再縫轉運圖了好嗎？那些昧著良心掙來的錢花著怎麽安心呢？”我說出這話時，隻感覺額頭的青筋顫動。

  崔秀秀張著雙臂，朝著我說話的方向探過來，再摸到衣袖的那瞬間，又推又攘，將我趕出屋子。

  “不缺，我什麽都不缺！”

  我雙手拉著門，怎麽也不走，任憑她推，我也覺得心頭的怒火竄升而起。

  “我看你恐怕缺德，明明在物質上什麽都不缺，那為什麽要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對得起老瞎子嗎？你所縫出的每一針，每一線，老瞎子是怎麽教導你的？”

  就在這時，我明顯感覺她的臉色變了，由焦急變為了絕望，再由絕望變為了驚恐，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不少。

  我原本以為是自己的話說重了，可能戳到她的痛處了，沒想到她將我推到門口隻說了一句。

  “你趕快走吧！慕青馬上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