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一亮，仿佛有一個天然的屏障籠罩在我和老趙的身上，那些亡靈隻能在一旁恐嚇，但不能近身。

  我小心翼翼地將老趙的雙手搭在我的肩頭，將他整個人倒在了我背上。

  那節白色樓梯在這黑暗中格外的醒目，我帶著老趙艱難地爬到了最後一層，眼前出現了一團黃色的光暈，緊接著有巨大的力量將我推向外麵。

  霎時頭腦一陣暈眩，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髒處。喉頭一緊，一股熱血湧了上來。

  噗——

  嘴裏一大股濃重的血腥味，兩隻眼皮像是墜了秤砣，沉重地根本抬不起來。

  “李卻！”

  一隻柔軟的手搭在了我的肩頭，將我整個人扶了起來。

  像是一個垂死病中的人，我幾乎是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在眼皮上，才將眼睛睜開，酥酥正一臉焦急地扶著我，有兩顆溫熱的淚珠落在了我的臉上。

  “老趙……”

  酥酥握著我的手，拚命點頭，“嗯嗯，救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緊接著全身像是失去了力氣，再也沒有知覺。

  以前老瞎子就給我說過，肉體就像是一個天然的軀殼，上麵所受的傷不會過於影響靈體，就像是有一些在肉體上看上去十分恐怖的燙傷，在靈體上隻留下了一點痕跡而已，轉世之後也不過為一個紅色的胎記。但在靈體上所受一點傷，便會在肉體上形成重創。

  所以像我這種程度的傷少不了在醫院躺的。

  在我修養的這一段時間，陸續打聽到外麵的消息，院裏孤兒院裏孩子的屍體已經下葬完了，那幾個在孤兒院後院躲貓貓的小朋友，也終於找到了夥伴，最後相約轉世去了。

  事情看似告一段落，但如果就此終結，隻有張大力一人扛下了黑鍋，那些背後做事的人仍然會逍遙法外。

  越想越氣，翻看了相冊，從裏麵找出上次在警局裏麵拍的值班表。

  將譚林的電話號碼輸入，思前想後好久，終於撥出去。

  “譚警官，近來可好啊？”

  “有事說事。”

  “嗯，也沒什麽事……”

  嘟嘟嘟——

  靠？我這不話都還沒有說完，怎麽就把電話給我掛掉了？

  譚林是從來沒和朋友打電話交談過嗎？這些中國式迂回婉轉的說話套路在他這好像根本行不通。

  像他這樣忙於公務的人，這種案件的事情在電話裏分兩句也講不清楚，見麵談比較妥當。

  不行，開門見山吧，我又重新撥通了電話。

  “喂，譚警官。”

  “什麽事？”

  “一起吃個飯吧。”

  “不用了。”

  嘟嘟嘟——

  我右手攥成拳頭，真想穿到電話屏幕那頭，一拳打爆他的腦袋。

  電話裏頭惜字如金就算了嘛，幹嘛這麽著急掛掉電話，是警察局的工資已經低到了心疼話費的地步嗎？

  我沒出息地舉著電話衝到了屋外，用拳頭砸了好幾下樹樁，最後因為太疼，氣終於消了。

  “喂，譚林！你丫的給我聽好了！今天晚上八點，警局右拐兩百米的川辣江湖，要是見不到你人，我開車衝進警局，倒騰進你的辦公室，讓你加班加到死！”

  ……

  “你誰呀？”

  你是專業澆冷水的吧？

  “李卻！”

  “好。”

  像是譚林這種木墩子，冰塊子別說是酥酥了，隻要是兩條腿的女的絕對不會看上他！

  他媽的，還真打了臉！

  我走進店裏，就看到有兩個黃頭發妹妹要加他的微信，卻被他冷言拒絕了。

  “現在才七點四十，我以為你會守時，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麽早。”

  譚林今天沒有穿工作服，一身清爽的休閑裝，洗去了他在職業中顯出的老成。

  “我們去包間。”屁股剛挨著沙發，譚林就站了起來。

  “挺好的呀，這裏桌與桌之間相隔甚遠，說話旁邊根本就聽不見。”

  我一看譚林的眼神便心領神會，往旁邊看去，剛才那兩個黃頭發妹妹此刻正舉著照相機拍著我倆，臉上透出腐女的笑容。

  這什麽世道……

  竟然沒有從他那裏打聽到任何信息，不是他故意不告訴我，而是已經沒有一個知情人了。

  這個案件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隻能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天際，卻再也找不到線頭。

  這件事情雖然心頭恨難卸，但也隻好作罷，不過以後但凡是有一點眉目，這件事情便一定會調查下去，絕不姑息！

  老趙比我嚴重太多，在我身體恢複好已經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之後，他竟然才從昏迷中醒過來。

  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竟然就是要捶我！

  眼睛都還是迷糊的，嘴唇都還是幹裂的，臉色都還是蒼白的，就這種情況下，一隻手還攥成拳頭砸在我身上。

  “老趙你也太不人道了吧，我冒死去鬼門關把你背出來，你卻恩將仇報，轉頭要打我？”

  我將水端到他的麵前，不過見他這個狀態，應該還是喝不進去。

  弄來兩根棉簽，蘸了蘸水塗到了他的嘴唇上。

  “小翠！”老趙將目光一轉，“把店鋪打理好，房產證被我壓箱底了，還有，別信李卻的話。”

  嘁，都過了多久，還惦念著我開的玩笑話。不過他傷得這麽重，說不定正是因為我的那一席話成了他生的動力，一定要將這些後話說給小翠聽。

  老趙真小氣，連續幾天都沒給我好臉色看，說等他好了就要清理門戶，將我逐出師門，還要認領好多好多個徒弟……

  問他是怎麽得的瘋病？他卻一點也記不住，總之隻記得住我的胡話！

  我一筆一筆記下，要是等病好了，這些說過的話做不到，老趙你就是狗。

  估計是害怕我說他狗，在恢複期第三天就對我轉了臉色，好像重新念起了徒兒我的好一般。

  還不是因為我將功補過，每天又削蘋果又削梨，又剝香蕉又剝橘……

  ……

  “李卻，我明天要出院了。”在剝橘的第n天，老趙已經可以自己撐著起身了。

  “為什麽？”

  老趙一臉悲哀。

  “我要出殯去……”

  “出什麽？？”

  “出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