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這句話用在錢氏的身上在恰當不過了，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沒有了以往的囂張跋扈，反而瞧起來愈添了幾分柔弱。

  她瞧見了金小小後，並未說話，而是卷起了帕子，拭了拭眼角上的淚花，輕輕地抽了抽鼻子，仿佛眼淚即將決堤前的極力忍耐。

  若是不知道其中內情的，恐怕還真就以為，金小小當初把她怎麽樣了呢。

  金小小微眯著眸子，要有所思地打量著錢氏。

  錢氏一項都是遇強則強，甚少流露出小女人般的一麵，瞧著她的樣子，應該是這段時間內，有人細心教導過的才是。

  她忽地想起來，那日，似乎是在唐寧玉的馬車中瞧見過錢氏。

  難不成……

  金小小並沒有繼續想下去，她的唇角微微上揚，勾起了一抹淺薄的笑，眸色微斂，瞥了一眼端坐其位的唐傑，似乎是在等待著他們上演一出好戲。

  “啪！”

  忽地，唐傑一拍驚堂木，縣衙內瞬間變得雅雀無聲，唯獨可聞，錢氏隱隱約約的啜泣聲響。

  “堂下錢氏，你可要狀告何人啊？！”

  唐傑明知故問，目光似是無心地瞥了一眼金小小。

  事已至此，還能裝得如此逼真，金小小險些沒有笑出聲音來。

  錢氏唯唯諾諾，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顫顫巍巍地抬起了手來，徐徐地指向了金小小，聲音帶著哭腔說道：“回稟青天大老爺，民婦、民婦要、要狀告瑞麗女子會所的老板——金小小！”

  唐傑微微點頭：“那你說來你為何要狀告金小小，本官會為你做主的！”

  錢氏用力地給唐傑磕了一個頭，緩緩抬眸，額頭上清晰可見一個紅印子：“稟告大人，民婦乃是靠山村人氏，家夫金老大，和前頭妻子生了個女兒，便是金小小了，我和金老大含辛茹苦，將一雙兒女拉扯長大，如今，女兒翅膀硬了，竟然不奉養爹娘，竟、竟……嗚嗚嗚……”

  說著說著，錢氏竟放聲大哭了出來，引得看熱鬧的人群一個個交頭接耳，隨即，又對金小小指指點點。

  “犯婦金小小，你可認罪！“

  唐傑再次拍響了驚堂木，怒視著金小小，一副當真替他所管轄之內的居民費心的縣令模樣。

  但是，金小小卻知道，唐傑並非如此，他隻不過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話，更有甚，他想要治罪於她，以此來為他的寶貝孫子報仇。

  金小小淡淡地笑了笑，微微頓首，回話前卻並沒有給唐傑磕頭。

  她緩緩啟唇，聲音輕柔好似一片輕盈的羽毛：”民女並不認錯。“

  唐傑聞言，不由得臉色微變：“我朝素來以孝治天下，不懂孝悌，不贍養爹娘者，皆以極刑處置，來人啊，上刑。”

  “啪嗒！”

  紅籌掉落在地，一籌為十棍，那些得了唐傑意思的衙役們，倘若當真動用興發的話，隻怕金小小要吃苦頭了。

  眼瞧著，兩個衙役走上前來，金小小不疾不徐地開了口：“且慢！”

  話音一落，金小小撩起了裙擺，盈盈起身，目光疏淡，但卻又帶著一股子叫人心裏發寒的銳利。

  “唐大人，在審理此案之前，不知道大人可有調查過？”金小小眨了眨綴著頎長睫毛的雙眸，唇畔含笑地望著唐傑。

  唐傑蹙眉，沉聲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是在質疑本官的為官之道嗎？”

  “民女不敢。“金小小莞爾，緩緩地垂下了眸子，瞥了錢氏和金蛋蛋一眼，勾唇冷笑，抬眸望著唐傑，又道：”倘若，唐大人當真調查過，今日或許就沒有這麽一樁案件了。“

  唐傑冷聲質問：“你這是何意！？”

  金小小道：“第一，我朝律法為人子女者，必孝順爹娘，這裏的爹娘所指的生父、生母亦或者是嫡母……”她指了指錢氏，哂笑道：“而堂中之婦人，卻並非是民女的嫡母、生母，而是父親的續弦。”

  唐傑將眉頭皺得更加深邃了起來，沉聲說道：“她剛剛所言之中，可提及於你父親共同撫育你長大……”

  “嗬嗬。”

  唐傑的話還沒有說完，金小小忽然一陣冷笑，打斷了他的話：“唐大人，您大可以去靠山村問問，這位錢氏是如何撫育我的。”

  這時，金小小用力地眨了眨眼，盡量讓自己的雙眼之中泛起淚光，她抿了抿唇，轉身麵向看熱鬧的人群，哀歎了一口氣，說道：“為了進我金家門，不惜對我生母下藥謀害，見我年幼，將我送至外祖母家中，前幾個月，更是她和她的兒子，將我踢下山崖，見我平安歸來，又要把我嫁給隔壁村的王麻子，說起那王麻子，年紀比我父親還要大上許多，她就隻是為了幾兩銀子和一頭牛的聘禮錢。”

  說著說著，金小小的眼淚就流了下來：“她說含辛茹苦將我撫養長大，可我倒是要問問看，就是這般含辛茹苦的嗎？！”

  唐傑倏然愣住了，錢氏之前的話可不是這麽說的啊？！

  倘若當真如此，那便是誣告，他這位青天大老爺，恐怕就要成為濮陽縣之中的笑話了。

  “啪！”

  驚堂木聲響，唐傑怒聲道：“肅靜！金小小本官來問你，你所說的可有人能夠證明嗎？！”

  金小小心中冷笑，可眼淚卻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大顆大顆滾落：“大人，您大可以去問問我的鄉親們，這幾年來我過的可是人過的日子嘛！”

  “我可以為金小小作證！”

  忽然之間，看熱鬧的人群之中，有人喊出了聲。

  金小小蹙眉，尋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寧氏掠過了人群，朝著堂內走了進來。

  寧氏撩起了裙擺，跪倒在地，一字一頓，鏗鏘有力地說道：“啟稟大人，民婦乃是濮陽縣靠山村人氏，民婦夫家姓武，這些年，民婦瞧得真真切切，錢氏是如何對待金小小的，也見過錢氏不少討要銀子時的嘴臉，更知道，錢氏和靠山村村長有奸情，而且，還有了孽種！”

  寧氏的話，字字誅心，讓錢氏的臉瞬間沒有了血色。

  錢氏一下子就不哭了，恢複了以往的戰力，她怒指寧氏，聲音近乎咆哮道：“好你個不要臉的娼婦，這死丫頭到底給了你多少銀子，讓你這般汙蔑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