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痰是吧？吐痰是嗎？你丫挺的！”段乾坤跳起來，劈裏啪啦給了尼克馬十幾個嘴巴子。

  這個吧，我們前麵說過，是火星的一種文化氛圍，在火星，多於一千人以上的集會都需要報備的，對傳染病那是嚴防死守，在火星人的觀念裏這個世界上危險太多了，大到星球，小到細菌，但凡是他們克服不了的，他們都會無比鄭重地把它們當成一個威脅麵對起來——在火星，從來沒人敢隨地吐痰，如果你有呼吸道疾病你就去治，議會甚至可以給你免費治，給你一定的設備處理你的痰——具體來說就是一個類似恥辱罩那樣的東西，你可以把痰吐在裏麵，拿到規定的地方集中處理——但是你不能隨地吐痰，因為，我們說了，微生物是跟著人類到達了火星的，微生物的變異和進化是人類從來看不懂的（嚴格來講他們連人類自己的變異和進化都沒看懂），如果因此導致什麽疫病傳播，好吧您呐，水星監獄歡迎你——所以，個個火星人都對這一樣深惡痛絕，你對人吐一口痰，其侮辱程度大致跟過去你對人打了一發手槍還滋別人衣服上差不多。

  所以尼克馬就挨了好些個大嘴巴子，抽得他兩頰通紅，他馬上就不吐了。

  “快快快，先別管他，看看我們身上這老痰有沒有危害！”段乾坤可不管尼克馬的死活，他先想到的是自己。

  “沒什麽異樣……你怎麽打人呢？”周立民這個時候站在麥迪文後麵正在看他操作納米機器人係統，他雖然不是生物學的專家，基本的檢測結果還是能看得懂的——他已經看了尼克馬的一部分報告，一邊說一邊有點嫌惡地看了看身上的口水，皺了皺眉——他的衣服還是繁星號上那種難看的製服，這種製服是不沾灰的納米材料，口水吐上去抖抖就滑下去了，根本髒不了衣服——何況他還穿著納米機器人隔溫服，所以這口水根本無所謂，倒是打人讓他有點厭惡。

  “在水星就是這麽做事的，我跟你講吧，火星落到現在這步田地就是因為我們挨打太少！”段乾坤不放心地看了看尼克馬，“這家夥有古怪，我看我們還是給他戴個嚼子吧……”

  “沒有那種東西……不過你放心吧，如果這樣都能被感染什麽病的話，我們早就……”

  “不行，其它的都好說，他的神經係統進不去，芯片係統也進不去，就好像他體內有一道防火牆，專門就是隔絕這兩個地方的……”麥迪文這時咕噥道。

  “其它的都沒問題，就是上不去大腦嗎？”周立民問道。

  “差不多就這個意思，檢測不到他的芯片係統，或者說它的芯片和我們的納米機器人不響應，所有機器人走到那個位置馬上就被攻擊了……”

  “被攻擊？被什麽攻擊？”

  “我不知道，被……電流？輻射？或者他的免疫係統？這都有可能……”

  “沒有圖像嗎？看不到嗎？”這句是段乾坤問的，他一開口，那兩人就不約而同白了他一眼——這純粹就是白癡語言，你怎麽可能在那麽小的納米機器人身上集成一個視頻係統？它能感應和接受的東西都是有限的，再在機器人身上放一個射電或者輻射望遠鏡嗎？

  所以兩個人都沒理他。

  “沒有任何異常的微生物信息，和正常人一模一樣，可是卻會使我們的納米機器人失效……你能想到什麽？”周立民這句是問麥迪文的。

  “微生物武器？不太可能，沒有任何微生物可以靶向殺滅我們的機器人……”

  “你不是說他的免疫係統……”

  “那隻是一種吞噬，限製我們的機器人活動，我可以看到這些巨噬細胞正在包圍我們的機器人，可是這和殺滅完全不同——巨噬細胞比我們的納米機器人大幾千倍，它不讓我們動我們是動不了的——現在他體內的情況就大致相當於我們的機器人穿不過某些牆，就像……”

  “可是按理說這些巨噬細胞和我們的機器人不存在這種排異反應呀……”

  “的確，所以我才說隻有微生物級別的武器才能造成這種後果，類似基因識別武器……”麥迪文一邊擺弄他的操作平台一邊說道，他這麽一講另外兩個人就都不說話了，他們臉上的表情相當複雜……

  我們說過，基因武器的研究在地球時代就出現過了，這種武器可以靶向識別人類基因裏的某一片段或者特征，然後針對它所識別到的信息在人體內搞各種破壞，月球上的黑色人種大規模死亡事件就是這類武器造成的——它把月球上的黃種人嚇得屁滾尿流沒命往火星跑，這種武器但凡開發出來，想讓它針對什麽人其實是相當簡單的，我們說了，這也是火星當時把所有戰鬥都控製在軌道上的原因之一，這類東西一但發作就非常難控製，這是一種毀滅性質的武器，它表現出來的氣質就是要同歸於盡。

  周立民和段乾坤當然知道這些黑曆史，這就是聰明人的詛咒——他們知道得太多，還時時總覺得知道得不夠，其實人類的整個曆史是相當不能注視的，這兩人一聽這玩意就閉上嘴一聲不吭了。與此同時，被抽得臉頰紅腫的尼克馬在一旁開了口。

  “喂！帶我走啊喂！我不想在這裏呆著！求你們了！”

  他這一開口，又把眾人嚇了一跳，這個濕答答黏乎乎四處吐痰的家夥，就像聽不懂別人的話似的。

  “也就是說，有人製造出了可以識別我們納米機器人的武器？可是這有什麽用呢？他身體裏好像沒有任何異樣呀？”

  “不對，隻是他的異樣在大腦那部分，我們的機器人進不去他的腦子裏——看這裏，所有靠近他大腦的機器人都被殺滅了——是殺滅了，不是吞噬了——我們可以命令被吞噬的機器人掙脫出來，不論做不做得到，它們還是可以接收指令的，但是我們沒法命令大腦周邊的機器人，因為它們已經死了！”麥迪文撇著嘴說道。

  “大腦裏有東西？這可能嗎？”段乾坤問道。

  “我不知道，總之，機器人靠近不了那裏，也檢測不了他的芯片，這兩個地方……”

  “吃飯咯！”這時尼克馬又喊了一句，另外三人聽得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們就明白是怎麽個意思了——大廳裏不知從哪兒傳來了克拉辛的聲音，他的聲音布滿了這個房間。

  “以往我們就是這個時候給這個寶貝送飯的。喏，他現在就是這個樣子，像個白癡，對我們來講已經是一種負擔了，如果你們不帶走，我們可能就要銷毀他了——希望你們能理解這個行為，不要引起什麽外交糾紛才好——對我們來講，他完全是個廢物，而我們這裏不養廢物。”

  “廢物！”尼克馬跟著嚷嚷了一句，“吃飯！”

  “我們還需要進一步檢查一下。”周立民在這裏已經工作過一段時間，大概知道這地方的規矩，就這樣講了一句，又對麥迪文使了個眼色，克拉辛的哼了一下沒有再出聲。麥迪文又打開他那個係統開始從外部檢測尼克馬的身體情況，這跟納米機器人的那種檢測又不太一樣，他現在正把進入尼克馬身體內的機器人撤回來，然後從體外用各種光電波掃描他的身體——進入尼克馬身體的機器人大約有一半就沒有出來，而從體外用光電效應觀察他的身體和正常人沒有任何不同，連腦電波的反應都一樣，沒有任何異常的電流和能量放射。

  “你好好檢查檢查他，我可是要把他帶走的，別……”段乾坤這時又咕噥道。

  “他非常健康，沒有任何我們‘可以’檢測到的可疑病症，除了會自動殺滅我們的納米機器人以外……”麥迪文說道。

  “不管怎樣吧，你們有沒有什麽隔離的東西，能把他純粹隔離起來，這樣，萬一……”

  “有，給，這是一套隔離機器人，回去以後和平城有那種大型的隔離設備。”周立民把一包煙一樣大小的一套機器人交給段乾坤，他迫不及待就安在了尼克馬身上。那個機器人也像束身衣一樣，隻要往人身上一丟就會自動裝備，納米機器人馬上就在尼克馬身上形成了一個力場，隻要有這個場在，他身上的所有進出的小到原子這個級別的東西就都會經過過濾，怪東西就出不去也進不來。

  “這玩意兒也有時效吧？多長時間有效呢？”段乾坤馬上追問道。

  “幾個小時吧，你回去以後把他轉移到更安全的設備裏，用一個納米機器人充電平台把機器人收回來就可以——我們檢測不出來，但是他的大腦裏還是有古怪，盡量……”周立民這個時候用相當急迫的表情對段乾坤說道。

  “放心吧，我的命比你值錢得多……你把這機器人也給我一套行不行？下次……下次如果再見麵，我還你就是了！”

  “好！”周立民馬上明白了段乾坤的意思，也給了他一套機器人，段乾坤馬上也穿上了。

  “你會走路嗎？”段乾坤靠近尼克馬，像對一個傻子說話時會不由自主增加音量似的對尼克馬說道。

  “吃飯！我餓！”尼克馬這麽嚷道。

  “你乖乖跟我走，我就給你吃飯，好不好？”

  “不好！吃飯！現在！”

  “你怕挨嘴巴嗎？你不跟我走，你又要挨打了！”

  “我……走！”尼克馬馬上回答道——所以說有的時候嘴巴子比好好哄要管用得多，他說完這一句馬上就開始往外走。

  “隔離服可以保溫吧……”段乾坤問了這麽一句，得到肯定的答複以後也跟著尼克馬往外走去，緊走了幾步拽住他的胳膊停了一會兒，深深望了周立民一眼，“你們萬事小心，有問題就……給和平城打電訊，有機會再見！”

  “再見！”這個時候周立民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麽一句，段乾坤點了點頭，拽起尼克馬就往外走，出了外事大廳，幾個拉萊耶的衛兵又前後把他和尼克馬夾起來，他也不管那些，拉著尼克馬幾乎要小跑起來，那些衛兵也跟著他跑了起來——他用比平常快得多的速度就穿過了拉萊耶飛城，返回到豬鼻子，馬上向著不是和平城，而是守衛城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