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信奉星球的星靈，星靈指導萬物生長，星靈掌控萬物寂滅，星靈的語言才是宇宙唯一真理，我們隻是星靈的侍奉者和服務者，最終萬物都要歸於星靈。”

  “聽起來不太……”王燼本來想說這種信仰聽上去非常蠢，可是現在內太陽係這種情況你很難說蠢的人究竟是誰，因此上她還是閉上了嘴，換了一個說法，“拿你的靈能跟我身體你的能量相比，誰更強呢？”

  “能量沒有強弱，在於使用它的人罷了。”十七看了她一眼，緩緩地說。

  “那看來還是我要強一些，你想做的事最終還是被壓製住了。”王燼得意洋洋地說道。

  “算是吧……”十七瞥了盛成章一眼，來了這麽一句。

  這個時候盛成章的腦子裏也是一團亂麻，他有那麽一種感覺，就是自己的思維被人打亂了，而且那個人就是十七，她很可能是故意的——也就是說，經過她這一番話他腦子裏的想法，具體來說就是把十七處理掉這種想法已經被她衝散了，這讓他有點不痛快。這是個信息量的問題，十七說的這些東西信息量太大，超出了盛成章可以處理的那個範圍，而且他感覺這些東西對他非常有用，如果時間充裕，他其實可以慢慢從十七嘴裏了解到更多——徹底改變盛成章生存觀的不是其它，就是章天河一頭杵進他的夢魘裏，告訴他其實水星也有意識，她是一個活體，而正是這個改變才讓盛成章做著如今的這些事情。要說自從那以後他得到了什麽與他的改變最貼近最切合的信息，那就是十七帶來的這些，可是這些東西他理解不了，所以就覺得不夠，還想知道得更多……這又是個認知層麵的問題，有的真理就算告訴你了你也還想讓人家打個實實在在的比方你才能信，可是真理往往是不屑於給你打比方的——你信與不信，關真理屁事對不對，真理就在那裏存在著，不悲，不喜。

  所以其實從盛成章的角度來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知道得太少還是太多，好像是還不夠，但有時候又覺得太多了，這就是所謂“知識的詛咒”，很多喜歡動腦子的人都有這種困擾的……

  應該想個萬全的辦法，既不用殺她，又能保證她不會傷害到我們……他想道。

  “其實隻要她在，我就不可能用同樣的方法傷害到你們的……”在他想的那一瞬間十七指了指王燼開口道，“她說得對，她的靈能比我強得多，不過是她可能還不善於應用罷了。我如果再次發起攻擊，造成的結果也不會比上次好，所以你們是安全的。”

  盛成章深深地剜了十七一眼，剜得她冷汗直流——我們說過了，其實很多神女並不害怕一般人，她的意誌堅如鋼鐵，她的靈魂廣如大地，可是吧，她們一般都有一個缺點就是身體上比較柔弱，遇到那種成天琢磨從身體上泡製她的人就很頭疼——十七是這樣，雅典娜也是這樣，她們對比她們更硬的身體和意誌就會產生天然的恐懼。

  盛成章剜她這一眼倒不是在動什麽壞心思，而是他發現這個丫頭就跟會讀心術似的能猜到他的想法。其實在生活裏聰明人都不受待見，沒人喜歡比自己聰明的人，一般人都願意跟智力水平差不多的人來往，你太聰明就容易遭人擠兌，何況是刀把子捏在蠢人手裏的這種情況。

  所謂的讀心術，在十七這裏不過是她星靈感應的一種附加能力罷了，這一門本事又跟別人不太一樣，她就像感應星靈一樣能感應到別人的感受——注意，是感受而不是想法，是精神上的東西而不是意識上的東西。她感到盛成章殺氣減弱了，就猜到他一定是在想怎麽避免她帶來的那種威脅，就忍不住說了出來——其實你讓他自己想點子比較靠譜，盛老師不要麵子的嗎？他還要你一個二十歲的小丫頭幫他做事？

  另外我們在這裏談一談讀心術這種古老的技能，這個技術是真實存在的，過去街上那些打卦算命的老頭大都是讀心術高手。曾經有一個賭博高手，他十賭九贏，靠的不是一般江湖上那種切牌換牌的手上的技術，而是通過觀察一個人的小動作和身體反應來判讀他心裏的想法，比如瞳孔的收縮，鼻翼的張合，手上汗毛的伏立，這人通過觀察這些東西就能準確地判斷出對方手裏的牌是大還是小，因此上他在三十歲以前每賭必贏——這其實就是讀心術的一種，你也可以把他叫作觀察者，或者細節大師，總之這門子技藝是切實存在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十七這種技術不過是通過感受你身上發散出來的情緒來猜你心裏的想法罷了，跟那種細節大師沒有什麽不同。另外，上麵那個靠這一手老是去賭的人最後遇到了更高的高手，被人家狠狠擺了一道，錢全圈走不說，兩隻手都給他剁了，從此他隻能用腳指頭拿筷子往嘴裏送飯，雖然這家夥最後也練成用腳擀麵的本事，但是我們說有手你還是盡量保護好它別讓人剁掉——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強中自有強中手，不要去撈偏門，想靠賭博出人頭地那是隻有港片裏才有的故事，那種故事跟鬼故事一樣不能信，如果你非要練這門手藝維生，勸你先學會後門帶貨，再學會用腳吃飯，然後就可以去試一試了……

  我們這本書堅決反對黃賭毒，各位君子請聽一言，釘鞋都比那個強，實在混不下去學個釘鞋掌也可以，離那些東西越遠越好。

  “我有一個想法……”盛成章聽了十七的主意，覺得有點跌份，他決定不按她說的來辦，“在弄清楚你說的所有東西和你們要做的那些事以前，我沒法輕易放了你……”他說到這裏洋洋得意地看了十七一眼，這就是說他親自想了一個餿主意出來，“……但我也不想就把你殺掉，你身上還有許多謎題。這麽辦吧，你跟著我們下去，如果這一趟我們還能回來，那我承諾我一定不再計較你暗算我的事情，放你一條生路——可是你最好也不要動什麽歪腦筋，怎麽樣？”

  “……她不動歪腦筋很難的……”這時王燼又在一邊拱火，你永遠不知道王燼怎麽想的，十七可以猜到盛成章的想法，她就猜不透王燼的想法。

  “我打主意也沒用不是嗎？”十七這樣接了一句。“我隻能聽你的不是嗎？”

  “就這麽辦吧……不過，我們不坐一條船下去，你去另一條船在前麵走，我們在後麵跟著……”盛成章慢悠悠說道。

  他的意思是讓十七進去智能鑽機裏在前麵鑽，他和王燼在後麵跟著……且不論其它，就按如今得到的這些信息來講，機器是有自己的智能的，星球也是有自己的智能的，人類吧不但有還可以用它當武器，前兩種東西盛成章了解得相當少，而十七可能是對這些東西理解最深的一個人，而他要把她塞進一個智能機器裏讓她去鑽地……在盛成章看來，把她扔進去就算是對得起她了，畢竟沒把她當場就弄死不是嗎？就算她有本事，能把鑽機也打爆，到時候困住的也隻會是她自己——那就是她自己作孽了對不對？他覺得十七在王燼能防靈能球這個話上是沒撒謊的，可他也不會聽這麽一句就放鬆對她的警惕不是嗎？

  “你過去以後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你對那個船做手腳隻會坑了你自己。”盛成章這時又說了這樣一句，十七看了他一會兒，一句話都沒有再講，一副英勇就義的神色。盛成章也就不再跟她廢話，回到駕駛室準備對接。

  火星科技生產的東西往往都是一個型號，就像我們一般人家裏的下水道呀煤氣管呀供暖管道呀這一類東西一樣，它們的粗細大部分都是統一的口徑，方便保養和維修。在火星，同類型的飛船都有一個統一的對接口，人都要從這個口子上進出飛船，我們說，雖然江潮生他爹這些智能鑽機是在水星搞出來的，可是用的材料還是來自於火星，很多東西也是跟火星的家夥相匹配的。智能鑽機和豬鼻子最大的差別在於鑽機是自帶發動機的，它們用的可不是能量塊，這是為了讓它們天長日久地運作下去故意設計的。這種鑽機長得也跟月球上那種蠕蟲鑽機差不多（其實它們的設計本來也就是出自一個人之手，那就是江潮生他爹），不過因為這邊的鑽機還要搭載一個強力的核反應堆所以部件複雜了許多，分成六七節，最前麵一節就是它的鑽頭和智能大腦，中間是它的反應堆，最後搭載著一些廢料處理的部分——這個鑽機鑽下去的時候會吞進一些地質層，經過高溫壓縮再把這些東西從身後排出來，跟一條蟲蛀一顆蘋果的情形差不多，隻不過鑽機沒得到什麽營養。它們和礦車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它們不需要管照周邊鑽成了什麽情形，一個勁地鑽就是了，而水星監獄的人開礦都需要鑽一段就固化一段，免得礦道坍塌回不去——鑽機壓根就沒準備回去不是嗎？

  自帶核反應堆和帶能量塊的分別就是一個能量小但持續工作的時間會比較長，而另一個能量足但不具備可持續工作的能力，其實這也就是機器和人的分別，理論上講開礦這件事也未必非得人下去不可，用火星那種人工智能未必就做不到——問題就在於好多人不理解所謂的“人工智能”和“人察智能”的根本區別，他們常常就把人察當作人工來使喚了，火星議會就隻好把這些危險的人和危險的東西處理掉——還不是徹底抹殺，而是扔到別的地方……所以我們說好人難做，火星人的法律是太不靠譜了，做出來的許多事情都是養虎遺患，要是火星人人都是章天河保管他們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們死以前就把所有人都先弄死了……這聽上去有點殘酷，可是對火星來講這才是他們唯一正確的一條出路——沒有這個決心很難混太陽係的。

  “請吧。”盛成章接通了豬鼻子和智能鑽機，很紳士地把十七請到對麵，然後關上了連接艙返身麵對著一臉冷漠的王燼，“我們去睡覺吧，這才是個開始，休息很重要。”

  “誰跟你睡覺！你個臭流氓！”

  “我們不要離得太遠，免得那丫頭耍機巧的時候出什麽問題。”盛成章根本沒搭理她，打了哈欠進去休息室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