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主礦道大約打了二百多公裏深，這個數字大約是水星半徑的十分之一，如果按這個數值走的話，加上一些科技因素，我們說人類應該可以在一千年以內就把水星打個對穿，到時候南北極的礦道就可以連在一起，那麽這將是人類最牛叉的成就之一，足可以吹好幾千年——隻要人類能存在到那一天。

  一千年，對人類來講是既長又短，在漢唐這一塊，因為咱們有書在那裏記著，我們可以知道一千年以前的同一個地方的人都是怎麽活的，每天都在幹點啥，吃了啥穿著啥，甚至還知道他們有沒有狎妓這種特殊癖好——很多事就白紙黑字寫在書裏，我們都不用猜，一板一眼都能說得上來。但那時候的人肯定想不到如今的人類把一些東西玩得那麽危險，搞到連自己都無法控製的地步，先要肆無忌憚地隨地大小便，後來卻連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幹淨——轉移到別的星球，又做起同樣的事來，你把這些事講給古人聽，大多數人是不信的。怎麽？都可以在其它星球殖民了，就連這麽一點知錯就改的德行都修不出來嗎？對不住，我們人類不是那樣想事情的。

  地球搞成那個樣子，又把月球和火星毀得一塌糊塗，到了水星也還是在做差不多的事，這不是用一個人性就能解釋得了的。

  豬鼻子的速度並不快的主要原因之一是盛成章要調試他的機器，這家夥，不但是一個武術家，一個政治家，一個陰謀家，也是一個科學家，要說人工智能這一塊，他還是有不少自己的發明的，而且因為是走了野路子，他發明的東西跟火星上那些完全不同，也就他自己擺弄得來。現在從火星拉一個研究這方麵的人比如周立民，讓他用這些機器去追蹤地底深處的人工智能鑽機，他百分之百做不來——大家走的科學方向就完全不一樣，盛成章從其它方麵突破了火星科技對人工智能的封鎖，研究出一些體係之外的東西，周立民那樣的人當然就擺弄不清。

  人工智能這一塊，我們在前麵說過，在火星大概地分成兩種，一種是集成一個芯片讓信號在裏麵自己跑，還有一種就是周立民搞的那種純電子雲，後一種就是火星絕對禁止的那部分。盛成章的研究路子就在後一種，他年輕時候的指望是創造一種人類智能以外的智能，因為他對人類這個物種實在的失望透頂，他就覺得唯有一種更高明的智慧和思維體係才能把世界上的智能統一起來，用在比較美好的地方。一般來講這種想法本身就是大逆不道，而且你也不會得到火星議會的支持，所以他的科研進展非常慢。但是我們說一種東西你不讓人搞就老出有人跑出來下苦心鑽研，在這一方麵出現的兩個天才一個就是江潮生他爹，一個就是盛成章，這兩人的下場嘛……你都看到了，為火星議會所不容，都被趕出了火星，因為江潮生他爹當年是搞出了實實在在的東西的，所以他的下場更慘一點——當然，在火星人的視角上他是比較慘的——被趕出了內太陽係。但那老爺子研究出來的東西就在水星監獄藏著，盛成章掉到這裏的時候沒用多久就發現這些東西了，因為不論在哪科研上的人材都是稀有精英，特別是有自己科研題目的那一種，所以他就接觸到了這些東西，也沒用多長時間就搞清楚了它們的運作原理——其實這個原理非常簡單粗暴，你還記得月球上那些機械蠕蟲的分子腦吧，就是被周立民嘲之為“掏廁所用它就差不多”的那種東西，其實所有人工智能機關都是一樣的，隻不過做法可能千差萬別罷了。

  這個機關就是，你把一些相同性質的不論是正電子、離子、質子、中子、原子還是分子克服他們之間的強核力局限在一個空間內的時候，隻要這些東西的性質不變而數量增加，到了一定程度它們之間就會產生聯動，形成一個智能的係統。其實這屬於核力的應用方式之一，我們說聚變利用的就是強核力，就是強行讓兩個原子突破自己內部的強核力形成新的粒子，在中間產生的能量就是聚變能。如果把力道減小，加入更多的氫原子，把它們控製在一個範圍之內，那麽這些氫原子就會在某個時候“共振”起來，近而形成一種類似智能的集群體，而這個其實就是盛成章和江潮生他爹所研究的人工智能的基本原理。

  當然，操作起來比我們用文字表述要複雜一萬倍，但原理就是這個原理。就像如今的核聚變大都是以氘氚等為原料聚變成氫一樣，將來科技再進步人類可以把鐵以前的所有原子都聚變起來，產生出恒星爆炸那個級別的能量。而人工智能也差不多是一個道理，火星議會的科技可以製作以電子為基本單元的人工智能，木星係做以大分子為基本單元的人工智能，盛成章他們做以氫氦等原子為基本單元的人工智能，將來人類還將以更重或者更小的粒子為基本單元生產人工智能，比如玻色子人工智能，或者鋨原子人工智能，哦對了，這個時候我們就不能說這種智能是人工智能了，因為粒子之間的智能可不是人類給的，何況，要這麽說的話我們人類的智能是誰給的呢？反正不論是誰給的吧，她一定是個男人，或者根本不是人，因為女人幹不出這麽缺德的事兒來——女人雖然毒辣一些，在這方麵是沒有什麽想象力的，隻有男人或者動物才能把事情搞得這麽糟。

  所以，我們可以把人類創造出來的智能叫作人工智能，但總不能把別的什麽東西創造的智能而人類隻不過恰巧發現了它的表現方式的這一類，也叫作“人工智能”吧？如果非要這麽叫，這跟棒子國那些民族自尊心欠缺的土鱉有什麽不同？弄個泡菜就是他的，弄個孔子也是他的，甚至搞到最後說是端午節也是他的——你配嗎？你那個德行……

  我們隻能說這種智能是“人察智能”，不能說它是人工智能，這個智能是亙古長存的，你隻是發現它了，它可跟你做個芯片讓信號在裏麵跑的那種智能完全不同——人家有自己的思維方式的好不好，不然水星上這些深入地底的智能機器人也就不用這麽大費周章了。

  再者，人自己腦子裏的智能是屬於人工智能還是人察智能本身也是個大問題，就不要大言不慚地往自己頭上攬事了。

  盛成章這個人很快就發覺了這中間的原理，並且用他的資源對那些智能做了一些改進，把它們扔進了水星深處的坑道，這些事都是趁著奔雷日做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按他原先的設想，把它們扔進去以後觀察它們的行為也是他的科研課題之一，把水星鑽炸可能就是個捎帶的後果，要是能把火星人再炸死一批那就再好不過了，盛成章對火星是成見相當深的，炸死他們一點兒都不虧——所以有時候一些特別嚴重的後果那都不是故意造成的，都是別人在考驗你的運氣，如今看來火星人運氣極差，盛成章也好不到哪裏去，因為他就是個火星人……

  這其中大多數的這種智能機器人已經失聯了，除了它們鑽得太深信號阻隔以外，我們也說過越接近水星的核心這些機器人的智能就越混亂，很多機器人就是在星核附近消失的。盛成章把絕大多數智能機器鑽機都扔下去了，但還留著一台藏在主礦道最深處的次要礦道裏，當時是出於什麽動機他也講不太上來，大概起先就是留個念想吧，就像把前女友的所有東西都扔光以後還得留一件初吻時送給你的小玩具似的——這個東西就是這整件事情的墓碑，他就留了這樣一台給自己……有時候他甚至想過，如果哪一天非死不可，他就跑到礦道深處來，打開機器鑽機跟著它往下鑽——鑽機雖然是純智能的，可是它的肚子裏麵也能容三五個人，到時候跟一個智能鑽機死在水星最內部，然後在某一年隨著水星的爆炸再把自己崩出來，這是多浪漫的一件事……

  如今，他拉著王燼和十七往地底深處鑽的時候也還是忍不住有這種想法，如果這一趟什麽發現都沒有，或者出現了什麽危機解決不了，又或者必須得有人深入水星內核，他還是願意鑽在機器鑽機的肚子裏往下鑽的——如果有必要的話。

  下到礦道最深處的時候外麵的溫度已經接近於水星日照麵的溫度了，這裏的高溫主要來自於過量的人工作業，深到這個程度散熱是很慢的，這些溫度日積月累地下來就把這裏搞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盛成章找到了他藏那個機器鑽機的側坑道，把豬鼻子停在那個鑽機附近，開了光電雷達掃描了一番，檢查了一下鑽機的整體情況，沒什麽問題。現在隻要和鑽機對接，過去打開它的聚變爐開關和原子腦開關就可以把它扔下去，然後他們就可以跟著這個鑽機看看它的行為方式，揣摸這種智能的思路了。盛成章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對自己這種傑作還是相當自豪的，哪怕它們可能是做了錯事，但錯誤也並不在它們身上，而在他身上，它們本身是非常美好的，是不同於人類的另外一種東西。

  但是眼下還是有個關於人類的問題要解決，他想了想，抽了抽鼻子進入了後艙，這時王燼還在和十七大眼瞪小眼，盛成章蹭過去幹咳了一聲。

  “我們馬上要深入地底了，你去休息一會兒吧。”他對王燼說道，“我來守著她。”

  “可是她那種攻擊你是看不見的……”

  “沒關係，隻要我感覺不對，我馬上就能把她製服。”

  “還是太危險了……”

  這時候盛成章才認真看了王燼一眼，以他對她的了解，她可不是心疼別人的人——這個意思很可能就是她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開始在意這個小丫頭了——她怕她前腳出門盛成章後腳就把這個丫頭給捏死或者怎樣，所以賴在這裏不走。

  “我還有很多事要問她的。”他歎了一口氣說道，“起碼也得把我要問的東西問完。”

  “那你問嘛！還怕我聽嗎？”

  “好吧……”盛成章想了想轉身麵對著十七，“你千萬要認真地、無保留地回答，不然我就會傷害你的性命，其實我是不願意這樣做的……”他感到自己在撒謊，禁不住有點臉紅，“我要去做特別重要的事情了，不能再帶一個這麽危險的你。”他說到這裏停了一會兒，認真地觀察了一會兒十七，她的小臉漲得通紅，然後他又歎了口氣，開始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