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火？不現實，下麵全是水和液態甲烷你怎麽灌火？總不能把土衛六上那個全球性海洋像燒開水似的煮開吧……”張漢青搖起了頭，“裏麵空間太大，辦不到的。”

  “這隻是一個比方，我們可以灌點別的東西進去，讓他們沒法再裝下去——比如，我們可以往裏灌核廢料，這東西灌進去你不得不清理吧……”

  “萬一下麵有人，你把核廢料灌進去就把他們的命要了……”

  “我們可以灌一些輻射沒那麽強的，既不至於馬上致人死命但你也不得不出來清理……”

  就在他倆還在那兒爭論的時候位於南極的殲擊艦小隊同時向繁星號和陳談的小分隊發出了請求增援的信號——他們陷入了激戰，請求繁星號馬上轉舵往南極去打援護……

  在沒有正兒八經交火以前土衛六和火星是互相瞧不起的，土衛六覺得火星人太娘，火星人覺得土衛六的炮太渣——這種事都是占優勢的會讓著弱勢的一方，既然土衛六上的脈衝炮打不穿火星人的飛船，那麽讓你打一炮也無所謂，畢竟沒有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所以庫拉澤的小隊挨了一炮以後陳談的命令還是不要還擊，因此上這個小隊拉升到高空以後隻是默默地看，並沒有向土衛六的人開火。事情的轉折發生在摩裏青到達以後，他當然知道在下麵的山裏是有巨炮的，所以他直接從高空飛了過來，在庫拉澤那個高度和他們會合——這個高度是根據火星飛船長期的戰鬥經驗得出來的，如果在一千米的高度挨一炮會把飛船打得失速，那麽躲避到五千米的高空就不會再出現這種問題——所有炮，不論是粒子炮還是脈衝炮，在土衛六這樣的大氣環境裏能打多遠都有一個基本的參數，這不是在太空，能量會在真空中飛行，就便是在太空真空也不是絕對的真空，路徑上的粒子總會減小你炮彈能量的勢能。不然打土衛六來都不用來，就直接從土星甚至木星、火星那麽遠的地方開炮不就完了嗎？所以火星戰鬥飛船上都有專業的火控人員計算在一個星球上發射多麽強力的能量會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當火星飛船登陸月球或者地球的時候船還沒出發船上的炮就校準過了，不然萬一一炮打穿當地的地殼怎麽辦？就是打不穿地殼，打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所以庫拉澤的小隊挨了一炮以後拉升到五千米的高空不是平白來的，是經過計算算出來就下麵那種脈衝炮拉到這麽高哪怕被擊中也不會出什麽問題，這一方麵來自於對自己飛船的自信，另一方麵也來自對土衛六的鄙視——這種地方能造出這麽高能量的炮就不錯了，就像摩裏紅說的，一個星球的出息取決於你這個星球的氣魄，土衛六就這麽一點點大她上麵的人能有多大出息，而且還是戰敗逃跑的手下敗將……

  可是他們忘了，土星六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比火星還牛得多，個子是沒有那麽大，但是她的出息比火星不會小——她有大氣，有海洋，有一年四季的溫度變化，有像地球上一樣的風雨雷電潮漲潮落，而且還有一波可能是太陽係裏最頑固不化的人，你敢小看她？著家夥吧！

  有時候戰爭具化到人身上時會特別奇怪，先前土衛六那一發脈衝炮是試射，看看能把火星飛船打到什麽程度——現在捅人的刀子是挺鈍的，可是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但這裏還是個感覺問題：火星飛船被打了一炮以後拉升到五千米高空而且沒有還手，這就像兩個人打架你掄圓了抽對麵一嘴巴他沒還手一樣，就多少有點不好意思繼續打了，欺負一個不還手的人算什麽本事對不對？本來說快算了，沒多大點事能過就過去了，結果你正要走發現對麵這個不還手的人根本不是怕你，而是搖人了！哎呀呀還反了你了還！那咱們就比劃比劃吧！

  土衛六的第二輪攻擊說一千道一萬都是詭辯，根本原理就是上麵這個邏輯，這個邏輯不在試炮啊計劃啊想好了就要打第二輪啊這一類東西上，就是感覺不得勁，必須得跟他剛一波。就是說第二輪攻擊的原因不在物質和意識層麵，而在感受也就是精神層麵上。

  但是精神層麵的東西你得有物質力量支持才能體現得出來，土衛六的物質支持就是聯邦政府的四百多門巨炮和二百多艘巡航艦。他們開始升起深埋在地底的巨炮向高空中的火星飛船射擊，同時從南極那些甲烷湖裏湧出二百多艘巡航艦開始校準，他們分成兩個戰鬥部，巨炮打登陸艇，一百多艘巡航艦打一艘殲擊艦，瞄準的都是同一個地方，第一輪齊射就把庫拉澤小隊的兩艘殲擊艦打了下來。

  這可能是二百年來火星人受過的最大的委屈，比鄰星當時是失蹤了，但一定是別人用了不怎麽能見人的下流手段才把它搞掉的，這麽真刀真槍地打他們就從沒吃過虧——這誰受得了，摩裏青小隊馬上開始拉升同時向下方的巨炮和巡航艦還擊。

  場麵極度混亂，火星的兩艘殲擊艦外殼被擊穿，人家瞄的就是它的發動機，但是如前所述每一艘火星飛船都是殼包殼一層一層的，能量塊的外殼是最硬的，它沒有被打穿，隻是受了傷，所以這兩艘殲擊艦其實是處於失壓和動力受損的狀況下——就是說飛船暴露在了大氣裏，能量塊遭到了攻擊不能用了，但是還沒有爆炸，你還需要打這麽幾輪脈衝齊射才能把它打爆。兩艘殲擊艦開始向下墜落，庫拉澤馬上拉了彈射係統，殲擊艦的氣閉艙就把他和船上的兩個船員連人帶駕駛艙彈向了一萬米的高空。另一艘殲擊艦的艦長可不是這麽想，這個人姓劉，人送外號“榴彈炮”，他是摩裏紅所說的繁星號上尖刀小隊那些人裏的一個，這些人和平常的船員其實沒什麽分別，章天河也從來沒跟別人說過有這麽一隊人，他們互相之間都不一定認識，但是一有什麽粘牙黏手的爛活都是這幫人先衝上去——他可沒準備跑，反而是用僅剩的一點動力把引擎推到底往下麵的巨炮陣列裏衝過去——

  因為上麵高空有摩裏青在開炮，火星飛船的粒子炮打巡航艦是一炮一個對穿，所有巡航艦在打仗的時候用的都是核聚變動力，對穿以後巡航艦上的聚變爐會馬上爆炸，就像扔了一枚微型氫彈，它造成的衝擊波倒是擊不穿其他巡航艦的外殼，但是這種衝擊破會馬上打亂原先巡航艦的陣型，所以拖延了一小會時間讓“榴彈炮”徑直穿過巡航艦的火力往那些山體裏的巨炮陣列衝過去。

  “向我開炮！”“榴彈炮”對離他最近的摩裏青發了這樣一個訊號，摩裏青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走好！”摩裏青調準粒子炮向“榴彈炮”那艘殲擊艦的發動機連開了四炮把它打穿，殲擊艦的能量塊馬上爆炸，在地麵上形成一個方圓四公裏的彈著點，瞬間就把地麵上的脈衝巨炮炸了個七七八八。

  在這裏你就能看出火星飛船和土衛六飛船的不同了，火星的殲擊艦中彈以後是隕落下去，往下掉，因為這個時候它是向外漏氧的所以你能看到它火焰滾滾，發出桔紅色的光——這是溫度太高燃燒形成了二氧化氮所致——補充說明一下，不是所有的燃燒都需要氧氣，其實隻要有可燃物、助燃劑、溫度達到著火點就可以燃燒，但一般情況下助燃劑就是指氧氣，如果一個人要點著木星其實也簡單，隻要你提供足夠的氧劃根火柴是真可以——而巡航艦被擊中以後直接就會原地爆炸，因為它的反應爐被人家打穿了，裏麵的能量就會泄露出來。準確地說這個時候核反應堆已經停止了反應，它爆炸隻是把反應堆的剩餘能量放射出來，所以這種爆炸比不上真正的氫彈，但是作用的原理是一樣的，照樣是光輻射、衝擊波、核輻射和放射性沾染。

  火星的殲擊艦發動機爆炸原理完全不一樣，他們的發動機裏麵約束的是能量，換句話說，土衛六飛船發動機裏是原料，而火星飛船是燒完以後的能量——不過作用的形式都差不多，除了上麵那一些以外就是大量的伽馬射線，殲擊艦的能量塊裏全部都是高能粒子，失去約束以後它會馬上向低能級粒子躍遷，放射出大量的伽馬射線。

  “榴彈炮”那艘飛船的能量塊爆炸產生的後果就是瞬間夷平了大部分地麵上的脈衝巨炮，劇烈的衝擊波在地上打了一個直徑達四公裏的大坑，所有的巡航艦先被衝擊波打得四處亂飛，就像一窩蒼蠅炸了似的哄一聲同時湧向一邊，剛穩定住動力平衡的那些巡航艦又被強伽馬射線掃過，船上的電子設備出現了失靈，搖搖晃晃栽向了地麵。不止是他們，連在兩萬米高空的摩裏青都被這衝擊波打得飛船咯咯吱吱地響，接著又是強伽馬射線，火星的飛船可以抵擋大部分的射線，但像殲擊艦爆炸產生的伽馬射線連他們自己都不能完全擋住——所以其實摩裏青和庫拉澤這兩個小分隊的人全部被伽馬射線照到了……最慘的人應該是庫拉澤，他當時棄船在外彈射，相當於是把最外麵一層的保護放棄了，隻有他駕駛艙外殼能給他擋住一些射線……

  當繁星號和陳談收到這邊的求援信號從土衛六的北極趕過來的時候最瘋狂的大戰已經過去，現在隻剩一些僥幸活下來的巡航艦和巨炮還在抵抗，不過這種能級和量級的脈衝炮對火星飛船沒什麽威脅。火星方麵損失了兩艘殲擊艦和七艦登陸艇，土衛六方麵則損失了絕大部分的脈衝巨炮和巡航艦，戰場一片狼籍，庫拉澤那艘殲擊艦被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打到一公裏以外栽在地上，還在忽忽地往外冒煙。這一片地方的大氣因為受到強伽馬射線的照射，氮原子發生了電離，在這一片地方的天空裏形成了壯麗的紫色極光，它們像群蛇一樣蜿蜒回旋在天空裏，走到伽馬射線暴的極限地方就像撞了牆一樣再轉回來，一邊繼續爬一邊靜靜地、冷漠地看著大地上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