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起了兩天的大霧，第三天早晨出門，空氣中倒甚是清爽。

  周枳出門的時候，孟婆子與周友貴也起了。

  自從腿斷了之後，孟婆子窩縮在家裏，一向都是蓬頭垢麵的模樣，隻是今兒個卻是將頭發梳的一溜順。

  月亮還未離開，順著微弱的光看去，甚至還能瞧見孟婆子頭發上的一抹油光。也不知道是因為孟婆子許久為洗頭，頭發絲上油的，還是因為孟婆子抹了不少的蓖麻油。

  衣裳穿的也是體麵了不少，至少不是昨兒身上的那件了。那件衣裳，孟婆子穿了至少有十天半個月了，仿若放個屁都能將那薄薄的一層布給彈穿了。

  今兒個穿的這件，周枳倒是未曾見到過，看上去竟是有七八成新的樣子，隻是孟婆子穿在身上，這衣裳明顯的小了，伸出手來，袖子都短了一截。

  孟婆子打扮的這般光鮮亮麗的，饒是周友貴也是沒有料到。

  看到眼前的老婆子，周友貴愣了好久都沒有緩過神來。

  “娘，我們今兒個是去鎮上找牙婆子吧？”周友貴問道。

  周枳走的時候，就聽到周友貴這般唯唯諾諾的一聲。後頭孟婆子的回答，周枳則是沒有聽見，大抵周友貴是逃不過一頓數落了。

  不過，孟婆子打扮成這樣，還真是容易讓人誤會的。看著不像是出門辦事的，倒是像是出門找相好的……

  由周友貴掏錢，孟婆子坐了一趟牛車，輕鬆地去了鎮上一趟。

  平日裏來鎮上的機會本來就少，孟婆子腿壞了之後來這鎮上的機會更是寥寥無幾。

  一路上，孟婆子收獲了不少側目的眼神。

  這些人肯定是羨慕她能有牛車坐，嫉妒她長得還是那般好看，絲毫沒有老的樣子。孟婆子心裏想著，坐在牛車上更是昂首挺胸，用鼻孔對著那些過路人。

  隻是孟婆子不知道，那些人向她投遞來的目光，其中壓根沒有什麽嫉妒，更多的是可憐與可恨。

  “這孟婆子不是摔斷腿了嗎？怎麽還跑出來！這是又要整出什麽幺蛾子了嗎？”

  “這個老東西，真是不知道消停的，腿斷了還是這個德行！看樣子老天爺給她的懲罰還是太輕了！”

  “我聽住在她家附近的人說，這孟婆子每天晚上都對著幾個孩子大呼小叫的！”

  “她那幾個孫女兒我都知道，大的周杏每天幫她忙裏忙外，瘦的跟個猴子似的。老二周枳現在在鎮上當大夫，倒是個有出息的，隻是也沒少被她罵。至於那個老三周橙，昨個兒好似還被她罵裏，說是嚷嚷著要把她的皮給扒了！這老婆子，可真不是個東西！”

  “這種人，就不配活在世上，以後死了到地獄裏去，閻王爺也不會放過她的，天地十八層，這種人每一輪煉獄都非得好好嚐嚐！”

  ……

  看著孟婆子那般神氣活現的模樣，周圍的人都是一頓議論。

  孟婆子還絲毫不知他們的議論的內容，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得意的笑容。

  如若知道了他們在說些什麽，孟婆子可能會直接跳下牛車跟他們扭打起來，或是直接氣死過去……

  坐一趟牛車去鎮上，原本是三文錢一個人，六文錢兩個人，這也是事先說好的價格。隻是等到了鎮上，周友貴摸出幾個銅板正要給錢時，孟婆子卻是耍賴不樂意了。

  軟磨硬泡，與那趕牛車的師傅愣是講了半晌，中途也是收到了不少路人的視線。牛車師傅也是想著繼續做生意，甚是不耐煩的朝她擺擺手，這才講去了一文錢，兩個人五文錢。

  至於這講下來的一文錢，自然是被孟婆子收進了她的兜裏。

  孟婆子摸了摸兜裏的那一枚銅板，又抬手摸了摸緊貼著頭皮的頭發，心裏琢磨著，看來稍作打扮一番出門還是有用的。看在她的姿色上，這不是輕輕鬆鬆砍去了牛車錢嗎？！

  一回生，二回熟，說不定日後坐牛車都不用錢了！孟婆子喜滋滋的想到，做了一個甚是美妙的夢。

  原本坐著牛車，到鎮上的時間還尚早。隻是被孟婆子這般一打岔，時間已經不算早了。

  在鎮口，兩人也是很容易就瞧見了宋雲飛貼的尋人啟事，就挨著張大海的通緝令貼著。

  雖說孟婆子大字不識，也不知道這紙上寫了些什麽，不過光是看著那個惟妙惟肖的畫像，卻也才出了幾分，這大抵就是在說宋子陽呢！

  看著眼前的畫像，孟婆子忍不住出聲慨歎道：“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竟是對著我可憐的外孫兒動了這樣的歹念！”

  周友貴沒有理會她，一心想著得趕緊找牙婆子，而後早點回家下田幹活，隻是孟婆子才走了幾步路，就嚷嚷著餓了。

  沒法子，周友貴去燒餅攤上給她買了一個甜燒餅。

  “哎，我是想嚐嚐肉包子的！我這一生中，也沒嚐過滿十個肉包子，我可是到現在都還記得那裏麵的肉餡是有多麽的鮮香呢！”嚼著周友貴賣的燒餅，孟婆子的視線還不忘了掃向一旁的肉包子。

  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孟婆子現在的嘴臉可當真是貪婪至極。

  周友貴一心想著田裏的活兒，對於孟婆子的話，也是聽的稀裏糊塗，最終也是沒能如孟婆子的願，給她買一個肉包子。說實話，周友貴也是被她在耳邊念的甚是心煩。

  還沒有開始辦正事，眼瞅著這都要過去大半天了，周友貴也是心急。

  以至於孟婆子吃完燒餅之後，時不時的扔個白眼給她身旁的周友貴。不過此時此刻她也不能說太重的話，畢竟待會回去，還是得指望著周友貴掏錢讓她坐牛車呢！

  在這個鎮上有兩個牙婆子，一個在東麵的姓楊，裏的比較近的一個姓吳。

  按照路人的指示，周友貴扶著孟婆子，小心翼翼的就往那個吳牙婆家的方向走了去。

  走到吳牙婆家門口，花了將近有一炷香的時間。

  周友貴看了一眼眼前緊閉的大門，抬手“砰砰砰”敲了三下。

  沒人回應。

  正當周友貴再次抬手，意欲敲門時，門恰巧就從裏頭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