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枳神色不動，就這樣的淡淡的看向陳老的方向。她也不說話，此刻就像是在看一個笑話似的。

  不過，她現在眼裏看著的陳老，也是有重影的，晃動個不行。

  陳老看著周枳那甚是慘白的一張小臉兒，現在也是血色全無。

  劈裏啪啦，藥鋪裏就隻聽見陳老的聲音。陳老反應過來，也是覺得挺尷尬的，耳邊回蕩的，全都是他的聲音。

  現在看到周枳的眼神，陳老自己都覺得他像是個笑話一樣，也是挺無趣的，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軟綿無力。

  藥鋪中的夥計，不時地看向陳老的方向，又看看周枳的方向。隻是甚是默契的，都甚是瞧不起陳老這般行徑，心疼周枳現在這般模樣。

  人家都生病了，還這般咄咄逼人，真不像是個人會幹的事情！

  也是嗓子說的幹了，陳老收了聲，走到一旁想倒杯水潤潤嗓子。隻是一夥計快他一步，將水壺拿走了。

  見陳老滿臉不快，似是要發作的模樣，那夥計扯了扯嘴角，浮出了一抹笑意。

  夥計說道：“陳老，你現在也不像周枳一樣生了病，還是少喝點水吧，少擺出一副享受的做派來。若是讓別人瞧見了啊，指不定會誤會了你！”

  這叫什麽？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周枳聽見了，朝著那夥計點了點頭，以表示謝意。

  陳老現在微張著嘴，聽著剛剛夥計的話，琢磨著怎麽這般耳熟。仔細想了一番，這才想起來，好像是不久之前他才對著周枳說過的。

  這番話用到他自己的身上，陳老是真的懵了！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一朝。

  將茶盞重新放回原地兒，陳老索性就不喝水了。隻是一雙眼睛，卻是緊緊地盯著剛剛那個說話的夥計。

  “你給我記住了！”咽不下心頭的這口氣，陳老斥道。

  那夥計也不慌，“我記住了，不過陳老也得記住你今天說的話！這麽多人聽見了，也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你呢，你可別不爭氣，做出讓自己都下不了台的事來！”

  陳老：“你真是好樣的，竟然敢頂撞我。”

  陳老真的是快被氣死了，數落周枳之前，是真的沒有想到還會有人跳出來幫她。

  那夥計說道：“陳老你也別急，我說那些話也是為了你好。也甭想著去董掌櫃那兒評評理，傷和氣！董掌櫃陷入那種進退兩難的局麵，也是挺尷尬的。既然做了長者，就要有長者的樣子，你說是不是？”

  “哼……”陳老一甩袖子，不再搭理他。

  也是因為怕了，知道他自己講不過……

  到現在才發現，這藥鋪裏的人，一個一個的都是人精，口齒伶俐的不行。想要在口舌上占上風，還真難，一個周枳，現在又多了一個！

  原本還想著搬出董掌櫃來壓一壓他，誰知道……

  還好今兒個下雨天，來藥鋪看病的也沒什麽人。大半天，也就兩個人，還是些許的小毛病。

  周枳眼皮實在是沉的厲害，一宿沒怎麽睡著覺，坐在那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眼前的光線亮了不少，隻是還是陰沉，屋外的雨依舊淅瀝淅瀝的，沒有要停的意思。

  周枳睜開眼，就察覺到來自身旁陳老的視線，帶著不滿，帶著不悅，隻是又不能說些什麽。

  瞅著現在也到飯點了，周枳也直接忽略陳老，往門口外走了。

  陳老在她背後貌似還說了什麽，隻是沒有聽清楚他的話，周枳也沒有放在心上。

  周枳站在門口，定定的看了片刻門外的雨。與昨天晚上相比，這雨勢貌似大了些。地上也是潮噠噠的，沒有一塊幹的。

  潮濕的涼空氣爭先恐後的鑽入周枳身體，原本暈暈乎乎的頭腦，現在呼吸了兩口涼氣之後，道是有了幾分的清明。

  誌遠酒樓不遠，思索了片刻，周枳也沒有穿上那件厚重沉悶的蓑衣，隻是隨意的戴了一頂鬥笠就衝進了雨幕中。

  這回，柳青青也沒有來誌遠酒樓，這倒是正中了周枳的下懷。

  今兒個精神不濟，著實是受不了人的嗶嗶賴賴。若是再聽多了話，指不定周枳就吐出來了。

  不過，柳青青不在，溫誌安在啊！溫誌安也不是個話少的。

  周枳甫一出現，溫誌安便叫喚了起來。

  溫誌安擠著眼睛，開口說道：“小嫂子來了啊！小嫂子怎麽這般就出門了，下著雨呢，不得淋濕了啊！淋濕的是你身，疼的可是寒笙的心啊！”

  一如既往，還是溫誌安該有的腔調——油膩、肉麻、惡心。

  溫誌安對周枳說話也有一個特色，喜歡用“小嫂子”三字開頭。

  什麽叫開口跪？大抵就是溫誌安這種了！

  甫一聽到溫誌安說的話，周枳也是小腿一軟，差點就一頭栽到了地上去。若不是及時抓住了門框，還真的得出洋相。

  關鍵始作俑者的溫誌安還絲毫沒有自知，繼續說道：“顧寒笙，你這人怎麽回事兒，外頭下這麽大的雨呢，也不去接應接應小嫂子！”

  “作為你的好兄弟，也都覺得你這行為不長臉，走出去，可別說你跟我溫誌安認識，敗壞了我的名聲！”

  ……

  周枳撐不住眼皮，忍不住向下耷拉著，現在又開始頭疼了。

  隻是這一會兒，不完全是因為發燒的關係才頭暈腦脹，還有溫誌安話的關係。

  顧寒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涼涼的開口道：“說完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出口顯得卻相當的盛世淩人。

  顧寒笙慢條斯理的擺弄著手中的茶盞，手指輕輕地捏著茶蓋，隨著他手上的動作，清爽的茶香味也飄動在空氣中。

  溫誌安也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這個問題，他也隻得點頭應是，“完……完了！”

  溫誌安覺得，若是回答“沒完”，指不定顧寒笙手裏的那杯水，就給他照顧上了。這一刻，注意到顧寒笙的眼神，溫誌安還是慫了。

  聽到他這回答，雅間內剩下的三個人，這才都鬆了口氣。現在，耳根子終於能清靜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