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兒同學。”

  ??周童看到霍寶兒的一刻，瞳孔猛地一縮，緊張地就差沒直接躲到小姨和姐姐的身後去了。

  ??有種被抓包的感覺。

  ??“你怎麽在這兒？”

  ??霍寶兒對這個內向的小老鄉還挺有好感的，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我和家裏人來買兩身衣服……”

  ??周童的聲音越說越小，頭也越來越低，到了最後，幾乎弱不可聞。

  ??霍寶兒有些意外，看著她身邊的周麗娟和胡琴，明白了過來。

  ??上次婚禮的時候，她是聽顧墨衍介紹過，胡教授的夫人姓周，這樣一來，就對上了……

  ??周童居然是胡夫人的親戚？

  ??這個世界還真挺小的。

  ??不過一碼歸一碼，她是不喜歡跋扈囂張的胡琴和周麗娟，但周童又沒得罪自己，沒必要因為對方的身份而變了態度。

  ??不過她對胡琴是半點好感也沒有，在這裏遇到對方隻覺得晦氣，更不想多留，便和周麗娟和周童打了個招呼就要走，“伯母、周童，我去那邊逛逛，你們先看吧。”

  ??說完，就要走。

  ??“誒，別走啊！既然都來了，就一起看看唄！”

  ??周麗娟睨了她一眼，假意挽留。

  ??心裏卻是和那營業員的想法是一樣的，看來顧墨衍對霍寶兒也不怎麽樣嘛，連買條裙子都扣扣索索的。

  ??“不了，這裏沒有合適我的，我先走了，你們慢慢看。”

  ??周麗娟抿了抿唇，也沒強留，看著眼前的營業員，那叫一個順眼。

  ??大手一揮，直接就點到了那條霍寶兒剛剛看過的紅格子連衣裙上，“同誌，麻煩你把那條裙子拿下來。”

  ??“您是要這一條嗎？”

  ??“對。”

  ??“三十五。”

  ??“開票吧。”

  ??“好咧！”

  ??那營業員一聽，喜出望外，看著還未走遠的霍寶兒，揚聲來了一句，“您這才是誠心買東西的，不像有些人，看半天，一會兒說要試一會兒又說再轉轉，盡耽誤事！”

  ??“可不是麽？我嬸子可不是那種光看不買的人……不過就是三十五塊的裙子，還猶猶豫豫的，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胡琴也忍不住搭腔，有人奚落霍寶兒，她樂得看熱鬧。

  ??“還能怎麽想的？窮唄！”

  ??“姐……你們別這麽說……寶兒她……”

  ??周童聽著親人們這樣在背後說霍寶兒的壞話，心裏挺難受的，忍不住小聲抗議了一句。

  ??“你這丫頭，怎麽向著她說話？”

  ??周麗娟瞪了自家外甥女一眼，對她幫著霍寶兒說話的行為十分不滿意。

  ??“就是，這位姑娘，你可別和那些窮人混在一起，時間久了……會被染上窮酸味的……”

  ??營業員一邊開票一邊笑著打趣了一句，逗得周麗娟和胡琴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怎麽這麽說話……”

  ??這幾個人笑得越大聲，周童就覺得越難堪。

  ??“童童，這位同誌說得沒錯，有些人，沒錢就別學人逛商場，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的？沒到這個層次就最好不要大眾臉充胖子，否則就會被人看輕的……”

  ??周麗娟說著，還有意無意地朝著隔壁櫃台的霍寶兒望了眼，指向性不要太明顯。

  ??“這位大姐說得對，咱們這商場平時來的都是些有層次的顧客，那種……很少的……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外頭的集市不好嗎？非要到這裏來湊熱鬧……”

  ??“哦？我還是頭一次聽說，百貨大樓還是分階層的？那我也想問問，商場到底要什麽階層的人才能來？”

  ??霍寶兒原本並不想理會這些人的，無奈這些人非得招惹自己。

  ??她要是真不吭聲，怕是這幾個碎嘴子還當她霍寶兒是個軟柿子，隨便她們搓圓捏扁的？

  ??“啊呀，你這姑娘怎麽回事，我們就是隨口一聊，你怎麽還當真了？”

  ??周麗娟見霍寶兒總算沉不住氣了，心裏一哂，麵上卻裝出一副意外和無奈的表情來。

  ??“哦，我也是隨口一問，就是有點好奇，到底什麽樣的人才有資格來逛商場？怎麽，這不是人民國營百貨公司麽？窮人不是人民？不能來？”

  ??霍寶兒一臉無辜地盯著麵前的幾人，眨了眨眼，似乎是真的有些困惑。

  ??窮人不是人民……這種話在場的就沒有一個人敢說！

  ??這個國家雖然已經開放了，但十年前那場運動依舊深深刻在所有人的腦海裏，誰要是敢說這樣政治不正確的話那就是找死！

  ??營業員頭一個扛不住，麵對霍寶兒的問題，硬著頭皮否認，“當然是人民了。”

  ??“那……你不識字？”

  ??霍寶兒慢悠悠又來了這麽一句，問得營業員都懵了，“當然認識了。”

  ??不識字怎麽能來這國營的百貨大樓上班？

  ??“認識啊……那麻煩你抬頭看看，你頭頂那塊匾額上寫的是什麽字。”

  ??營業員抬頭，看著頭頂上那紅色一行字，張了張嘴，卻怎麽都念不出口……

  ??“還是不識字啊……京都的國營百貨大樓居然請個不識字的人來做營業員……難怪……難怪……”

  ??霍寶兒見她一張臉漲得通紅，卻死活念不出口，淡淡一笑，頗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營業員：！！！

  ??“誰，誰不識字了？這不就是‘為人民服務’五個字麽？！”

  ??營業員被激了一下，頓時就不樂意了，直接懟了回來。

  ??“原來你認識這五個字是‘為人民服務’啊，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霍寶兒笑了一下，沒繼續往下說了，卻直接把那營業員堵在了原地，神情十分微妙，“我……我……我哪裏沒有為人民服務了？”

  ??“對啊！她就為我們服務了！霍寶兒，你不要自己沒有錢買東西就為難人營業員！我看這姑娘服務得挺好。”

  ??周麗娟見營業員被說得啞口無言，忍不住幫腔。

  ??“對啊，所以我才說，可能在你們眼裏，我這樣的窮人不是人民，所以不配被服務吧……”

  ??“你！你這是歪理！強詞奪理！”

  ??周麗娟哪裏想得到霍寶兒這嘴巴那麽厲害，三言兩語把她也繞進去了！

  ??頓時有些惱羞成怒。

  ??“噗……這姑娘說得對！你們這些人整天頂著塊‘為人民服務’的牌匾，口號喊得挺響的，但看到咱們窮人就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真是諷刺！”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