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馨殿燃起了漫天大火，很快就映紅了京都的半邊天。

  外麵是掌管德馨殿的太監總管氣急敗壞地叫喊聲：“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救火啊！要是這火蔓延到了別的宮殿去，仔細你們的腦袋……”

  可是這一切，秋公公都聽不見了。

  他明明看上去瘦弱得像個竹竿，可是這會兒卻能將齊妃打橫抱了起來，一步步往寢殿外麵走去。

  外麵火光明滅，嗆人的濃煙一陣陣傳來，他狠狠咳了兩聲，腳步卻沒有停下。

  在寢殿外麵，擺放了一張鎏金大椅子，上麵裝飾著隻有皇後才有資格動用的九彩鳳翎，鋪著皇後才能使用的越絨金線毯。

  秋公公將齊妃放在了上麵，甚至為齊妃換上了她壓在箱底的大紅色宮裝，佩戴上了九尾鳳釵，隨後他一步步後退，跪在了齊妃的腳下。

  “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秋公公高聲呼喊道。

  “哐啷……”

  烈火衝入了緊閉的房門，火焰張牙舞爪地迅速湧了進來，可是秋公公卻沒有絲毫動作，依舊重重地叩頭在地上。

  他喃喃道：“娘娘……”

  當年他們一家被齊左相冤枉以至於株連九族，他在家中忠仆的偷梁換柱下僥幸活了下來，卻也流落街頭。

  就在他最絕望的時候，有人告訴他，隻要跟著齊妃走，他就能好好活下去，還能給自己的家人報仇。

  可是那人卻沒有告訴他，齊妃會是他一輩子的求而不得。

  他隻是齊妃隨手撿回家的乞丐，他可以跟著齊妃入宮，可以替齊妃做許多齊妃怕做的醃臢事，可以因為齊妃放棄報複齊家，可是終究不能是齊妃心上的那個人。

  哪怕齊妃居然一直都還記著他的名字。

  ……

  這場大火似乎是早有預謀，來得轟轟烈烈，將整個德馨殿都燒成了一片黑魆魆的廢墟，唯有那主殿中間，橫梁斷落，火勢意外減弱，留下一坐一具骨骸。

  “殿下，驗屍結果出來了，是齊妃娘娘和她身邊的奴才。”德福從大殿外小步走進來稟報道。

  從前天看見大火開始，元楚帝的臉色就一直陰沉著，似乎下一秒就會在爆發的邊緣，就連德福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伺候。

  元楚帝淡淡道：“朕知道了，德福，傳朕旨意，齊氏德行有虧，畏罪自殺，不入皇陵，交予齊家自行處置。”

  德福暗暗心驚，卻不敢多言，低聲應道：“是。”

  元楚帝這是要求傳旨，而不是口諭，也就是說，京都上上下下都會知道，齊妃被元楚帝遣送回齊家了！這可是元楚國開國以來頭一遭！

  隻怕到時候不僅僅是齊氏，便是齊家，也會淪為京都的笑柄！

  德福原本還以為元楚帝是齊妃是有情的，畢竟因為齊妃，在這裏心情陰鬱地坐了這麽長時間，可接下這麽一道聖喻，他又有些不確定了。

  元楚帝自然對齊妃有情，可他是一個皇帝，比起在意齊妃的死亡，他更在意的是，齊妃的死，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

  若是慕千兮之前願意出手替齊妃解毒，齊妃會不會就不會死了？

  是不是老三查出了當年焦妃身亡的真相，所以才對齊妃下手了？可若現在是齊妃，下一個是誰？太後？亦或是他自己？

  齊妃在元楚帝心中埋下的種子終究還是生了根，發了芽，元楚帝的多疑在這一瞬間達到了頂峰。

  左右齊妃都已經死了，或許可以借著這股東風開始著手處理齊家這個龐然大物了。

  這一年的秋天，京都注定不會平靜。

  慕千兮才剛剛從藥房裏麵出來，就見常悅蹦蹦跳跳地跑上前來道：“小姐！小姐！好消息啊！齊妃畏罪自殺了！宮中都下旨了！”

  常悅說著，飛快地將聖旨的內容念了一遍。

  慕千兮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妥，“德行有虧？卻沒有說什麽德行有虧，這不是變相的幫齊妃隱瞞了罪行麽？”

  她心中一下子閃過萬千思緒，最後淡淡道：“隻怕並非是好消息。”

  元楚帝這個人，慕千兮不敢說自己完全摸透了他的性子，但還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他這個人念舊得很，宮裏麵的章嬪、淑妃、惠妃等人都是跟在他身邊的老人了，齊妃更是老人中的老人。

  這些年來宮裏麵的選秀年年都在操辦，但事實上，元楚帝寵幸的還是那麽幾個人，這固然有後妃手段了得和家世不俗的原因，可更多的還是，元楚帝對這群陪伴他多年的女人的縱容。

  這樣一個人，既然就這麽真的處置齊妃了？

  難道元楚帝就這麽輕易地厭惡了齊妃？

  慕千兮不相信。

  很快，宮中緊接著傳來兩道旨意，讓慕千兮的猜測成為現實。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安元郡主腎虛體弱，兼任太醫一職力不從心，朕心甚憂，故撤去安元郡主太醫一職……”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近日太後鳳體違和，感念安元郡主年紀雖小卻孝心十足，特許安元郡主進宮陪伴太後數日……”

  兩道聖旨將琴書和常悅都砸懵了！

  小姐不是太醫了？什麽時候太後感受到自家小姐的孝心了？

  如果聽到前麵一個消息她們心中是高興的話，那麽後麵這聖旨，就直接是不安了。太後寵愛的那個葉淑雲還病著呢！當初葉淑雲和自家小姐鬧了那麽一遭，太後會待見小姐才怪！

  “安元郡主，請接旨吧。”來宣旨的是德福手下的一個大太監，本來之前對這位安元郡主還多有輕視，還是被德福敲打了幾次才安分下來，不過對慕千兮還是有些輕嘲，若非有三皇子殿下，這郡主之位隻怕也被撤去了吧！

  秋娘皺了皺眉，接過太監手裏的聖旨，正準備再打聽點消息，就見那太監一聲輕哼，轉過身就施施然離開了，一副不屑於和他們說話的樣子。

  好在和他打交道的是秋娘，秋娘知曉分寸，沒有鬧騰，而是讓琴書送了太監出去。

  現在寒十三已經回歸到了他原本在龍吟衛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