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不願認命

  梅影抬起右手，輕捋一下眉邊的發絲，朝周逸辰看了一眼，道：“那個……恩人……吃啊……怎麽不吃……不合你的胃口嗎？”

  周逸辰正色道：“快別叫‘恩人’……我是救了你一次，可是你也救過我，而且，要不是有你，昨晚我就被野獸吃掉了……說起來，還是我欠了你的。”

  梅影綻開笑顏，道：“好吧……那，你叫我梅姑娘，我就叫你周公子。”

  周逸辰點了點頭，伸手扯下一塊烤肉放到嘴裏，咬得滿嘴流油。

  梅影又是“噗嗤”一聲，隨後道：“我師父的事……得從頭說……”

  “你說，我聽，帶吃肉。”周逸辰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嘴。

  梅影的故事，從她很小的時候開始，當時的記憶還很模糊，似乎就是一個人，每天天黑睡天亮走，漫無目標。

  大約七歲那一年，她走進了秦淮城，然後被一對四十來歲的夫婦攔住。

  那個婦人長得很是富態，滿目慈祥，彎腰柔聲問道：“小姑娘，怎麽一個人啊……你家大人呢？”

  “我找不到爹，也找不到娘。”小梅影怯生生地回答。

  “啊喲……”那婦人扭頭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語氣中滿是憐惜，“餓了吧？阿姨帶你去吃好吃的。”

  小梅影跟著他們走了……

  那些年，就是靠著碰到好心的人給吃給穿，梅影才能活著。

  那對夫婦直接將小梅影帶回了家，給她洗了個澡，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

  瞟了一眼旁邊狼吞虎咽的小梅影，那婦人一臉笑容，對自己的丈夫說：“當家的，我沒說錯吧？”

  中年男子點點頭，道：“是個美人胚子……夫人眼光就是比我好……”

  那婦人一臉得意，走到小梅影身邊，柔聲問道：“好吃嗎？”

  “好吃！”鼓著被飯菜塞得滿滿地的小嘴，小梅影仰起頭，朝那婦人感激地笑道。

  那婦人笑道：“這就好吃啦？等一下阿姨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裏不僅有好吃的飯菜，還有好吃的點心……嗯，好看的衣服也有許多……”

  “真的嗎？我要穿好看的衣服！”小梅影高興地說。

  隨後，小梅影跟著那對夫婦，進了一艘香氣濃鬱，裝飾浮豔的畫舫，畫舫的主人果然在她麵前，擺了許多無比美味的糕點。

  但是小梅影不知道，隔壁房間裏，那對夫婦正跟畫舫的主人在討價還價。

  小梅影在畫舫住了下來，不僅有好吃的食物，好看的衣服，畫舫的主人還安排了人，教她琴棋書畫。

  轉眼六年過去，小梅影已經亭亭玉立。也就在那一年，她知道了所謂的畫舫，代表的意義。

  了解到即將從事的行當，不甘淪落的小梅影便想逃離。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她一個人悄悄離開畫舫，可是踏上河岸沒多久，就被畫舫的主人發現了。

  一大幫子人在身後追逐喝罵，也讓她知道，自己是被那對夫婦以六枚銀幣的價格，賣給畫舫主人的。而且在那一日，畫舫的主人就給她注冊了“賤籍”。

  往常對那對夫婦的感激，全都化作了淚水，不願認命的小梅影，赤著腳拚命地奔跑。

  黑燈瞎火，慌不擇路，小梅影竄進了一座荒廢廟宇，在後院被蒿草絆了一下，一頭栽進了一口枯井。

  自以為必死的小梅影，一聲不吭地閉上雙眼，內心沒有一絲後悔。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她緩緩睜開雙眼，眼前，迷迷糊糊有一道身影。

  “你來帶我走嗎？”小梅影平靜地開口。

  “走？”那道身影明顯愣了一下，隨後笑道“你還沒死呢……不過，掉到這口十多丈深的井裏，離死也不遠了。”

  沒死？小梅影悄悄地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咧了咧嘴，伸手擦了擦眼角，朝那道身影看過去，隨即大叫起來：“啊……”

  她的眼前，是個渾身血淋淋的男子，沒有雙臂，齊肩的創口滿是厚厚的血痂。

  “再大點聲，把那些人喊回來，說不定能救你上去。”中年男子冷笑。

  小梅影趕緊伸手捂住自己的小嘴，道：“不要……寧可死，我也不要跟他們回去。”

  “死很容易。”中年男人說，“不過我好不容易將你救了，你再想死就沒那麽容易了。”

  小梅影直愣愣地盯著中年男子，詫異道：“你，救了我？”

  “不相信麽？”中年男人冷聲道，“從那麽高的地方栽下來，沒有我，你這麽個小丫頭，以為自己還能全須全尾的活著？”

  小梅影想了一會兒，說：“可是……你救了我也沒用啊……還不如一下子就摔死幹脆呢。”

  “哈，哈哈……”中年男人突然大笑起來，“小丫頭膽子不小，也不笨……不錯，沒讓你摔死，我就能讓你從這裏出去……不過，你必須拜我為師，將來有了能力，還必須替我報仇！”

  小梅影疑惑道：“替你報仇？”

  “當然！否則我幹嘛救你？”中年男人收斂起笑容。

  小梅影往後縮了縮，肅然道：“我拜你為師，替你報仇！我還要替自己報仇！”

  中年男人沉默了片刻，長歎一聲，說：“這口井地方小，沒辦法磕頭，就別拜我為師了……畢竟現在，我也教不了你什麽……這裏有套武功秘笈，你拿著，出去後按照我說的方法，照著練，替你自己報仇，應該沒問題……對了，一定要記住，不能請教別人，就自己照著練。”

  “我發誓！”小梅影將右手舉過頭頂，“一定聽從師父的教導，自己一個人照著練。如違此言，天打雷劈，死……”

  中年男人又歎了口氣，打斷道：“拿好武功秘笈，閉上眼睛，我送你出去！”

  “等，等一下，”小梅影說，“師……師父，您還沒有跟我說，您的仇人是誰呢……”

  仇人？中年男子一錯鋼牙，複又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唉，秦淮河聚星亭西麵那根亭柱子，從右往左數第三塊石頭下麵，還有一塊黑鐵令牌……算了，我的時間不多了，送你出去吧。”

  “師父……”淚水湧出小梅影的眼眶，“您，您還沒有告訴徒兒，您的名諱呢。”

  “葬身枯井，死無全屍，留名於世，徒惹人笑。”中年男子昂首向天，淡淡地說道。

  小梅影正要開口，突然感覺雙腳離開了地麵，緊跟著整個人直接衝出了井口，穩穩地落在井口之外。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趴在井口叫道：“師父……師父……”

  月暗星昏，回應她的，隻有四下此起彼伏的蟲鳴。

  小梅影心中清楚，中年男子若是自己能上來，早就上來了，自己上不來，她現在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