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光暗之翼大人嗤笑一聲，這條小龍把他當做什麽了？

  對於巫師來說，一條巨龍堪稱無價之寶，龍血、龍肉、龍鱗、龍晶，乃至於無數年的知識積累，都是珍貴的超凡資源。

  巫師會將其物盡其用的將其用在巫術、道具、研究等多個領域，唯獨不會僅僅滿足於口腹之欲。

  呃……那些美食巫師除外。

  不過對於法則巫師來說，以上列舉的好處，也僅僅隻能算是錦上添花，算不上多麽看重。

  不過光暗之翼大人還是減緩了周圍空間的壓迫，將三人一龍及時轉移出了次級空間。

  布萊恩心情振奮之餘，也很快顧不得考慮這些了。

  因為這座廣袤無盡的次級空間，儼然已經走到了盡頭。

  原先存在的空間壁壘就如同波濤洶湧的大江上佇立的河堤，而沒了這些河堤的抵禦，虛空中存在的混亂的元素能量便肆無忌憚的衝了進來。

  上下左右四麵八方一起崩潰，波濤洶湧的虛空能量宛如無可抵擋的奔湧浪濤一樣，將所能接觸到的一切事物瞬間衝散，分解成了最微小的粒子。

  在這種超越了世界內自然威力的宇宙天災下，包括布萊恩在內的九位巫師通通都震撼到無以複加。

  甚至對於次級空間裏的那些迅速走向死亡的生物之前所存在的一絲憐憫以及同情也緩緩的消失不見，因為眼前的這一幕是無盡星空的法則。

  有生命便有死亡，有聚合便有離散。

  等到次級空間縮小到不足原來的十分之一時，天上懸掛的太陽也漸漸的消散。

  這仿佛是一個明確的信號，毀滅的速度頓時驟然降低，難得的出現了一個平靜期，讓一直將精力全部投入其中的九位巫師鬆了口氣。

  這時次級空間內所有表層存在已經完全消失，沒有了山脈，沒有了森林，唯獨剩下一團渾渾沌沌、朦朦朧朧的塵霧狀東西。

  要來了。

  布萊恩心中頓時升起了這個預感。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之前的停頓似乎僅僅隻是為了展示出現在空間大爆炸這種絢麗的場景。

  在世界遺骸爆炸開的一瞬間，布萊恩失去了對於外界的所有感知。

  他看不見，聽不到，也同樣無法觸摸，無法感知。

  似乎眼前的景象已經超越了一個擁有精神力的‘普通人類’所能夠理解的範圍。

  被蒙蔽感知器官的感覺極其痛苦，畢竟作為血肉生物，從出生到死亡都在與外界不停的交換著信息與物質，此刻驟然失去了這一切，那種生命本能中的惶恐足以壓倒任何正常情況下的理智。

  幸好此刻他還在借助著光暗之翼大人所帶來的對於情緒壓製的‘副作用’，也幸好持續的時間極為短暫。

  在失去一切感知的情況下，布萊恩仿佛突然看見了一束光。

  但奇怪的是，等他想要聚精會神看清楚對方時，這束光又憑空消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在之後，布萊恩神情突然出現了一陣恍惚，他突然莫名其妙的回憶起了自己在藍星時的經曆。

  “……經典的時空觀，認為時間是獨立於空間之外的，但是愛因斯坦的狹義相對論卻修正了這一觀念，指出了我們所處的世界除了三維空間坐標，還應該有著一個時間軸，修正後的公式如下，從這個公式就能夠看出……”

  “叮鈴鈴～”

  圓臉，帶著黑色眼鏡的女講師，用手指輕輕扶了扶眼鏡，看著下麵幾十號學生，除了最前幾排還在認真聽課之外，心思早都不在課堂，不由得心中歎了口氣，無奈說道：

  “好了，這節課就上到這裏……一個月後就是期末考試，希望大家好好複習，盡量不要掛科。”

  ……

  布萊恩心中古怪的意味更加濃重了，這算什麽？

  他對於法則感悟也不是一無所知，知道這東西就和巫師天賦一樣，每個人的側重點是不同的，所以他並不奇怪在光暗之翼大人提供的千載難逢的機會中，他會首先接觸到空間法則。

  但是控製不住的聯想到自己腦袋中僅剩的一點藍星主流科學界對於空間認知的記憶，就顯得有些刻意了。

  難道說無盡世界數不清的文明中，看待空間的角度都和藍星相同？

  而且為什麽回憶的片段顯然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為什麽沒有更加深入的那些？

  總之，剛剛的經曆讓他不論怎麽想都覺得有幾分不正常。

  就在他心中不停揣測，甚至漸漸將懷疑的對象放到了光暗之翼大人身上時，之前的那一束光再次照亮了他的感知。

  這一次布萊恩心中有所領悟，這束光絕對不是正常意義上的光亮，而是更近似於一種全新的感知方式。

  換句話說，此刻作為人類的感知器官依舊全部失效，他能夠感覺到全新的變化，完全依賴於眼前這束光芒。

  而且他隱隱覺得，相比於之前那樹看似一模一樣的光芒，這道顯得更加真實，更加沒有隔閡。

  感受到了這道光芒對自己並無威脅後，布萊恩大著膽子，將自己的精神力纏繞了上去。

  在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心神為之一震，就如同原本身處好似囚籠的黑匣子，現在卻突然一瞬間置身於浩瀚的星空一般。

  視野的極大開闊，讓他有種‘目’不暇接的感覺。

  尤其是他現在看到的世界，與他以往所見過的完全不同。

  怎麽說呢？就好像看到一束陽光，明明沒有任何顏色，但他又能明確的認識到這束陽光隨時可以分解成不同顏色的部分。

  明明好像看到了世界的一切，又時候什麽都沒有，這種宛如悖論一般的錯覺，對於大腦來說著實是一番折磨。

  布萊恩此刻就如同一條小小的魚，暢遊在這一片島嶼剛剛崩塌，周圍海水還來不及填補的空隙。

  在這種千載難逢的時機之中，他看到了在正常情況下絕對看不到的場景。

  赤紅色的火光、淡藍色的水珠、白皚皚的冰霜、醒目的金屬光澤……

  所有的一切在布萊恩的眼中似乎又用他已有的知識體係進行了解析，呈現出了他想要看到，所能看懂的樣子。

  即使他心中非常清楚對方的存在並未有任何的變化，依舊是那無形無質卻又確切存在的東西。

  布萊恩心中漸漸明白了，眼前的景物恐怕就是所謂的法則裸露的表象，隻不過千人千麵，千人千想，每個人對於世界的認知都是不同的，所以呈現出來的景物才會有所區別。

  尤其是這些擁有共同認知的元素類法則之外的，那一隻明晃晃的大蜘蛛，更是直挺挺的讓布萊恩感受到了一絲無奈。

  傳說中各位巫師前輩對於空間的認知，什麽時空之門、時空回廊、時空迷宮，各種高大上，結果到了他這裏，竟然呈現出了一個昆蟲形象，實在是有些丟人。

  幸好這隻蜘蛛賣相屬實不錯，其本身盤踞於空間蛛網之上，八隻長腿肆意玩弄著周圍固定軌道上的星球，倒是也顯現出了幾分奇詭生物的霸道與恐怖，至少一眼望去，就絕對不是巫師世界能夠正常繁衍的生物所能比較的。

  心思轉動，勉強安慰了自己一通，布萊恩也不再抗拒自己和對方之間越來越強烈的吸引，漸漸地將自己的心神貼靠了上去。

  他這一次卻有了全新的感覺，好像自己化為了空間元素的一個最小的微粒，隨波逐流的和其他的空間元素共同填充著目前由於次級空間毀滅所造成的真空。

  在這個過程中，他不在如同空間蜘蛛形象一般高高在上，既無法了解星辰運轉閑的規律，也無法理解空間躍遷等高深莫測的知識。

  但他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是每一寸的靈魂，都在經曆著某種至關重要的洗禮。

  尤其是這種洗禮的過程還是如此的舒適，讓他忍不住在這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中，陷入到了茫茫然的狀態。

  這一刻什麽理智、本能都不再重要，即使他現在知道了下一刻可能會有危機襲來，也絕對無法抗拒這種極致的舒適，並且從中掙脫。

  如果此刻布萊恩還保持著清醒，一定會為引導法契合度的暴漲而震驚的合不攏嘴。

  ……80%……83%……85%……86%……

  契合度增長的速度越來越艱難，在達到89%時，終於緩緩的停滯了下來，任由布萊恩繼續保持著這種沉醉而無法自拔的狀態也無法再增加絲毫。

  這並不是空間法則的同化能力要低於其他的元素法則，恰恰相反，作為門檻更高的空間法則，對於巫師學徒這樣的弱者來說，這方麵的能力是更加強大的。

  之所以效果不佳，其實是因為光暗之翼大人的保護措施。

  畢竟感悟法則其實最好的途徑還是循序漸進，通過不斷的實驗研究，一步步的從表象接近法則的實質。

  現在光暗之翼大人提供的這種方法，更見似於取巧，所以雖然看似不需要付出多少代價就能獲得大量的法則感悟，實則是在透支自己的潛力。

  這些作為法則巫師自然有著深刻的了解，所以他設下了強大的保障手段，保證了每一位小巫師此刻獲得的法則感悟都是先前研究積累所轉化，並不會過多的透支潛力，更不會強行將巫師的血肉軀體轉換成像哈維爾一般的類元素身軀。

  也正是因為如此，布萊恩此時的引導法契合度卡在了一個極為尷尬的節點。

  也幸好他現在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否則恐怕會焦躁不安，內心難以平靜。

  魔法陣的阻隔，空間的隔斷，能夠擋住初級巫師的目光，卻無法阻攔法則巫師的視線。

  瑪格麗特巫師大人一邊伸手撫摸著手邊的蠶寶寶波妮，一邊漫不經心的對光暗之翼大人說道：

  “其他人倒也算了，最強的那兩位一級巫師有了你這次的賜予，接下來一段時間至少可以嚐試晉級二級巫師，至於三個巫師學徒提升更是巨大，除了那個選擇的空間法則的小家夥，其他兩個應該都有希望晉級一級巫師。”

  光暗之翼大人一手保護著九顆精神力種子，一手卻將熔岩巨龍縮小成了一條小蛇的體積，同樣拿在了手中把玩，當時將對方嚇得渾身僵硬，連呼吸都不敢。

  “賽西和卡洛斯在一級巫師中都已經積蓄到了極致，有這一次的收獲，再準備一個強大的晉級儀式，晉級二級巫師的成功率應該不會低於80%，其他幾個卻不是短時間能夠突破的……至於你說的那個小家夥，這一次恐怕確實難以更進一步，可惜了，擅長空間法則的正式巫師即使整個帝國都非常少見。”

  “確實可惜了。”

  聽他們兩人的對話，似乎通過布萊恩這一次的失敗，已經預見到了其未來已經無緣於正式巫師的結果。

  其實光暗之翼大人之前沒有說的是，即使有他提前設下的屏障，這種對於法則感悟不勞而獲的方式，依舊會帶來許多嚴重的副作用。

  尤其是對於巫師學徒來說，這種副作用幾乎無法避免，那就是法則感悟提升的契合度一旦無法達到晉級正式巫師的要求，之後想要繼續通過自己的努力完成，已經成為了一種奢望。

  光暗之翼大人之所以沒有提醒，一則是高高在上的法則巫師大人又怎麽會在意巫師學徒的想法？

  二來是他從未想到如此珍貴的法則感悟，竟然都無法讓一位巫師學徒契合度突破90%，即使對方的巫師天賦是極為稀少的空間天賦。

  兩人與其中雖然有了一絲感慨，但卻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隨著藥劑師公會對於覺醒藥劑的不斷改良，巫師學徒的數量已經噴湧而出，呈現出了爆炸增長的趨勢。

  在這種龐大數量的基礎上，什麽樣的巫師天賦尋找不到？

  他們生出一絲感慨還是因為對方是僅剩的巫師學徒之一，可見在運氣方麵極為出色，沒想到卻在此時失去了成為正式巫師的希望，屬實有幾分悲慘。

  “那這幾個小家夥呢？”

  瑪格麗特巫師指了指正在勉強維持身體狀態的哈維爾，以及旁邊一臉蒼白也無法掩飾擔憂的阿曼達。

  “那兩個學徒精神力受創嚴重，哪裏還能承受法則感悟所帶來的壓力？至於這個……”

  光暗之翼大人眼神中閃過一絲欣賞：

  “能夠在一級巫師階段對於陰影法則了解如此之深，足以證明他的天賦。”

  “既然你這麽欣賞怎麽不救一救他？我看這個小家夥恐怕要徹底迷失在陰影界域了，如果不是我不擅長這方麵早就直接動手了。”

  光暗之翼大人依舊麵無表情，隻是沉聲說道：“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