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偽善聖騎士21
作者:愛睡的團子      更新:2021-01-01 19:16      字數:4501
  打算在離開精靈族之後就將自己的知道的關於未來的事都告訴血精靈,她的心情重新變得輕鬆起來。

  血精靈繼續拉著她,繞著精靈母樹粗壯的樹身往前走著。

  沐言的視線在精靈母樹上遊移,不經意間看到了有一個紅彤彤的細長東西,在樹葉縫隙間露出了一點痕跡。

  那是一個……果實?

  作為一個有問題就問的好孩子,沐言扯了扯被人緊緊扣住的手,對著身旁的血精靈問道:“那是什麽?”

  難道是傳說中孕育小精靈的東西?

  血精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輕聲答道:“源種。”

  沐言接著問道:“源種……又是什麽?”

  也許是想讓伴侶多了解一下自己的族群,今天的血精靈異常的有耐心,巨細無靡地為她講解起了關於“源種”的概念。

  源種其實就是精靈母樹的果實,裏麵孕育著未成形的小精靈。

  每一顆源種都會經過上百年的孕育,胚胎積累了足夠的力量後,才會有幼年期的精靈從其中脫離出來。

  而在小精靈降生後,源種卻並不會跟著脫落,而是仍然留在精靈母樹上。

  直到從其中降生的精靈死去,源種才會跟著枯萎脫落,融入泥土中,化為精靈母樹的養料。

  聽到成年精靈也有源種,沐言來了興趣:“親愛的,你的‘源種’在哪?”

  血精靈的表情可疑的凝滯了一下。

  然後跟著血精靈的腳步,他最終看到了一個圓不溜秋的小黑球。

  很黑很圓很小的一個,醜醜的,點綴在一片欣欣向榮的嫩綠樹葉中頗有幾分不和諧之意。

  這個小黑球在一處十分不起眼的角落裏,不高,是一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但是被樹葉埋得嚴嚴實實,還是沐言催促了幾次後,血精靈才慢騰騰地撥開樹葉,將它暴露在沐言麵前。

  他伸手摸了摸那個小黑球。

  表麵滑溜溜的,很涼,還有點軟。

  他嚐試著在上麵捏了捏,然後驚奇地發現這個小黑球居然被他捏扁了!

  沐言:“……”

  被嚇得身體僵了一刻後,沐言才恍然反應過來,血精靈的源種裏已經沒有東西了,所以被捏扁了,大概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當然不是。

  沐言用眼尾瞄了一眼麵色有些古怪的血精靈,鎮定地將手從小黑球上麵鬆開。

  然而,當他鬆開手的那一刻,忽然有一蓬黑霧從小黑球上散發出來,死死地黏住了想要鬆開的手。

  看到眼熟的黑霧,沐言忍不住瞳孔緊縮。

  失去意識之前,隻看到黑霧朝自己撲頭蓋臉的襲來,耳邊傳來血精靈帶著一絲慌亂的驚叫。

  “……塞西爾!”

  緊接著就是一片純然的漆黑。

  黑暗混駁了時間的概念,沐言分不清自己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眼前才終於傳來了一片刺目的光亮。

  她的雙腳踏在堅硬的白瓷地麵上,鼻尖聞到的是淡淡的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是醫院特有的氣息。

  慘白的燈光照在地上,將這座本就冰冷的建築映照的更加寂寥。

  她這是……又穿越了?

  ——不對!

  沐言緊緊皺起了眉。

  她每次開始新人生的時候,都會回到那片精神海的龐大星空中,但這一次卻是毫無預兆地就來到了新的地方,甚至腦海裏也沒有像以往一樣湧現出的資料。

  此時應該是深夜,醫院裏的人很少,沐言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隻有寥寥幾個醫生護士步履匆忙的從她身旁路過。

  隻是那些人的視線掃過她的時候,根本連停頓都不停頓一下,就漠然地劃過去了,似乎根本沒意識到這裏有個人一般。

  她嚐試著在一個醫生走過去的時候擋在他路上,結果那名醫生隻是無比自然地轉了個彎,避開了她所在的位置,繼續自己的路線。

  沐言盯著那個醫生略顯疲憊的一雙眼睛仔細觀察了一番,並沒有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這讓他恍然大悟:他並不是猝不及防的穿越了,而是被血精靈源種中逸出的那些黑霧,帶到了一個虛幻的場景中。

  想到那片眼熟的黑霧,他心中忽然湧起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似乎是為了印證這個荒謬的想法,她忽然感到不遠傳來了一股熟悉的精神力,吸引著她往前走。

  沐言站在原地踟躇了一會兒,還是選擇追隨著那股感應,一步一步地前進著。

  雖然並不能在外人眼中找到自己存在的蹤跡,但是她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扣在堅硬的地板上,發出規律的清脆響聲。

  走過不知道第幾個走廊拐角,她終於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手術室門前的指示燈黯淡地沉默著,昭示著現在裏麵並沒有一場關係生死的手術進行。

  穿著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坐在長椅上,脊背挺得筆直,像一尊毫無知覺的雕塑,不知道在那裏佇立了多久,冰冷的目光落在空中一個虛無的點上。

  沐言走到她麵前,然而男人的目光絲毫不變。

  甚至於那雙眼瞳裏也和其他人一樣,找不到她的倒影。

  心底忽然湧出一陣後知後覺的鈍痛,像是有一把小錘子,在他心底一下下的磕著,每磕一下,心髒就會重重地往下沉一下。

  她忍不住伸手朝著男人的方向探去。

  原本沐言還以為自己會摸個空,但出乎意料地是,她的掌心居然切實地覆上了男人的側臉,感受到了一種不屬於人類的冰涼溫度。

  但是男人顯然沒能感受到她的觸摸,仍然隻是坐在那裏,長久地發著呆。

  一名護士匆匆地從旁邊的拐角處跑過,也許是因為跑的太急,不慎崴了腳,鞋底和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一聲。

  這一聲驚醒了男人,他凝滯的眼珠忽然微微轉動了一下,而後闔上了眼,細密的鴉羽在蒼白的皮膚上打下一小片扇形的淺淡陰影。

  下一秒,他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醫院裏。

  沐言眼疾手快地用精神力把自己牢牢地和男人綁在一起,和他一起來到了一個眼熟的地方。

  ——輪回司。

  她看著男人一臉漠然的讓輪回司司長查看輪回簿,而後輪回司司長在發現她的名字徹底從輪回簿中消失後,露出了滿臉的難以置信和惶恐之色。

  看著男人從輪回司離開,翻遍了地獄的每一本卷宗,都沒能找尋到有用的信息。

  之後閻王從潛修中驚醒,得知此事後,用陰界之主的身份向著天地卜了一掛,卻得到了一個“非此世人”的結果。

  舉座皆驚,訥訥無言。

  她如同一個姍姍來遲的、不合格的觀眾,在故事已經結束半生後,沉默地看著這一場早已定下結局的木偶戲。

  看著遍尋不到方法的男人宛如一頭無路可退的野獸,麵容平靜,但是內裏千瘡百孔,最後選擇了以半身怨氣祭天,來換取一個追尋愛人轉世的機會。

  最後的畫麵,和來時一樣,依舊是一片鋪天蓋地的黑色霧氣,綿綿密密地將他包裹住,像一場怎麽也醒不來的夢境。

  ……

  然而這世上從來沒有永恒的夢境,隻有不願意從過去醒來的人。

  黑霧漸漸收縮、變淡,最終盡數縮回了她手中握著的小小的黑色果實中。

  當沐言再次睜開眼時,已經躺在了血精靈腿上。

  她看到血精靈一雙暗紅色眸子由上到下地緊緊盯著她,眼中有著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惶恐,語調也是顫抖的,似乎是害怕他再次離開一般,啞聲叫著:“……塞西爾。”

  源種的外表是根據精靈自身的屬性決定的。

  它們可能是球形的、細長的、扁圓的……甚至可能長成一朵花的模樣。

  顏色也和其中孕育的精靈的某方麵的特點有關。

  源種是綠色的精靈往往對植物的親和力尤其高,紅色的則很可能是個急脾氣,藍色的源種中往往會降生一個性格沉靜的小精靈……

  不過那些隻是正常精靈中的規律,至今以來,所以血精靈的源種都是一種顏色——不詳的黑色。

  當九百年前,第一隻屬於血精靈的漆黑源種出現在精靈母樹上時,精靈們紛紛以為精靈母樹產生了什麽不祥的變異,在族中引起了大範圍的驚惶。

  後來還是精靈女王緊急與精靈母樹溝通了一番,才確認了這隻是一個特殊的同類,並不是什麽異族。

  然而,即使獲得了精靈母樹的承認,與眾不同的食譜以及邪惡的外表也依舊讓血精靈在精靈族中處境微妙。

  而沿襲自同類的審美,也讓血精靈發自內心地認為,他們的源種是十分醜陋的。

  所以當光明聖女問到他的源種時,出於一種不想把自己醜陋的模樣展示在伴侶麵前的心情,他才會表現得那麽不甘不願。

  現在看來,他的直覺果然是對的。

  一接觸到他的源種,光明聖女就被一團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黑霧魘住了,失去了意識。

  在塞西爾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裏,他嚐試了很多方法將她喚醒。

  他嚐試著攻擊自己的源種,可那些不黑霧和他本來就是同源而生,所有的攻擊落到上麵都被無聲無息地吸收,根本起不到一點作用。

  他露出尖牙,在塞西爾的身上啃咬,試圖用疼痛喚醒她,可依舊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最後走投無路,他甚至將剛剛返回精靈母樹的女王吵醒。

  然而重新出現的精靈女王看著被一團黑霧包裹著的光明聖女,並沒有露出任何慌亂的表情。

  碧色的精靈隻是用那雙蒼翠的眼瞳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用輕柔如溪水一般的聲音安慰這個莽撞的後輩:“別擔心,安,她隻是在閱讀你的‘秘密’,你要相信,你的源種是不會傷害你選定的伴侶的。”

  血精靈這才稍微安下心來,不再試圖將人喚醒。

  隻是看著光明聖女緊皺的眉頭,他依舊難以完全冷靜下來。

  精靈族中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源種帶著精靈生命最初的秘密。

  隻是千百年來,從沒有精靈親身驗證過這個說法,這個“秘密”具體指的是什麽,也從來沒有精靈知曉過。

  一直以來,源種都隻是被精靈們當成一個單純的存在證明。

  雖然精靈族的普遍信念是避世不出,但是偶爾也會有少數族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選擇到外麵去生活。

  等到什麽時候外出同族的源種從精靈母樹上掉落,化為虛無,也就昭示著那隻精靈生命的終結。

  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麽別的意義了。

  和其他精靈一樣,他原本也是這麽認為的。

  ——直到光明聖女在觸摸了他的源種之後,猝不及防地陷入了昏迷。

  他用指尖拂過塞西爾皺起的眉頭,想將那些不和諧的褶皺撫平。

  但睡著的小老鼠卻異常固執,他上一秒才將他皺著的眉頭揉開,下一秒就又恢複了原樣。

  她究竟在源種裏看到了什麽,才會露出這麽痛苦的表情?

  血精靈一遍又一遍地、徒勞地撫平著愛人的眉頭,心中不知為何湧起了一股克製不住的惶恐。

  他忽然冥冥之中有了一種感覺。

  似乎在很多年以前,在那些被碾成無數碎片、拋入邈邈星海的記憶牢籠裏,懷裏的這個人也是這樣安靜地閉上了眼,然後再也沒有醒過來看他一眼。

  隨後在他腦海裏劃過的是一個跌跌撞撞的背景,不高,而且很瘦,穿著他從來沒見過的奇異服裝,不住地往前走著,半邊身影融化在黑暗裏,露出模糊的輪廓。

  這很奇怪。

  血精靈很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那個人。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卻控製不住地將那個瘦弱的身影,和麵前的光明聖女重合了起來。

  ……

  等待的過程被成倍地拉長了,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懷裏的光明聖女的眼睫才終於顫了顫,然後睜開了眼。

  對上那雙還帶著一絲水光的黑眸時,他忍不住喃喃地念出了光明聖女的名字:“……塞西爾。”

  沒有說出的下一句話是:不要再離開我了。

  然後被他念到名字的人便微微瞪大了眼,緊接著眼中就湧起了水霧,大顆大顆的透明淚珠快速地從她的眼角滾落,順著臉頰落到他身上,將他腿上的衣衫都染濕了一片。

  血精靈顧不得內心的惶恐,手忙腳亂地給自己的光明聖女擦眼淚。

  塞西爾是個骨子裏很驕傲的人,即使是在被他欺負得最厲害的時候,也隻是在眼角泌出一兩顆生理性的淚珠,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塞西爾哭得這麽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