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的那些輿論都是七七在忙活，其實不費什麽勁。

  反而是現在各方都想找到女鬼，她這幾天為了掩蓋女鬼的氣息，耗費了很多靈力。

  女鬼含淚給沐言磕了幾個頭，才肯讓沐言超度她。

  符籙上青煙燃起，女鬼投入輪回的一刹，沐言又收到了一縷功德。

  功德入體，沐言這些天耗費的靈力瞬間被補足。

  沐言輕輕吐出一口氣，將屋子裏最後一絲女鬼的氣息也抹幹淨。

  七七又開始了：“老大，好人會有好報的，你早點做好事早點回家吧。這功德之力真不錯。”

  “……”

  裁決所。

  因為鳳凰降下指示，異變將出現在世家中，所以青鸞最近對玄門世家盯得很緊。

  孟鶴洋和q大副院長這事兒一出，就被呈到了他案前。

  青鸞特意掐算了一番，但古怪的是，即使他動用了神獸之力，也無法得知女鬼的下落。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聯係到鳳凰的指示，立即拿這事兒去請教剛出關的鳳凰。

  青鸞垂頭問道：“……屬下不知，這是否就是您所說的‘異變’？”

  聽完青鸞的稟報，坐在上首的鳳凰輕輕搖頭：“並非。她報完仇就入輪回了，隻因命格特殊，尋常人才算不到。”

  青鸞不疑有他，鳳凰以本相建立了裁定玄門是非的裁決所，他本人自然稱得上一句公正化身。

  就算山河倒流，鳳凰也絕不會說謊，況且區區一個女鬼，怎麽想都沒有能讓鳳凰說謊的必要。

  青鸞想了想，最終羞愧道：“看來是我法術不夠精進，離大人相去甚遠，往後還要勤加修煉。”

  “嗯，”鳳凰隨手打散倒映著沐言和女鬼身影的水鏡，神色孤高如終年不化的雪峰，他淡漠道：“有些細節尚需確認，你安排一下，我明日去出事的學校查看。”

  雖然網上聲討的時候，大多都激情指責副院長害了兩條人命，但不可否認的，女鬼的直接死亡原因是麻藥過敏，副院長對她犯下的罪過隻是強|奸罪。

  然而，因為事發時她已經成年，這樁犯罪不屬於特別嚴重的範疇，案件追訴期隻有十年，她人又早已去世，取證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法律上，確實無法對副院長定罪。

  但就像沐言說的那樣，這並不代表副院長能高枕無憂了。

  最終調查結果出來後，q大在第一時間就把這個給學校抹了不知道多少黑的人給辭退了，妻子得知後也無法忍受，直接和他離婚，分走了他大部分財產，副院長奮鬥了半輩子的前途和家庭就此崩塌。

  他本人更是癱瘓在床，時刻承受著儀器無法檢測出來的、靈魂層麵的痛苦，根本無法生活和工作，隻能住進療養院，在護工的照料下維持生活。

  離婚後他的經濟條件變得無比拮據，療養院也住不起好的，匆忙找的這家療養院價格便宜，但相應的，管理很不正規，護工素質也很堪憂。

  經常忘記喂他吃飯、上廁所，有時候他憋的厲害了弄得滿身都是，還要被嫌棄。

  喂飯的時候也很敷衍，喂得他滿身都是殘渣不說，喂完也不管他吃飽沒有，收拾東西就走了。

  他能感覺到，這些護工對他根本沒有一點兒尊重，隻是把他當家畜一樣對待。

  他當了半輩子被人尊重的高校領導，走哪不是被人捧著的？怎麽可能忍受得了這樣的侮辱？！

  他當即就怒不可遏，拿出當官時候的那一套腔調，尖利地指責護工。

  “你是怎麽伺候人的，有沒有一點兒職業素養？！就你這種東西，是怎麽上崗的？我告訴你，你再這麽不會幹活，我就讓你滾蛋！”

  結果人家翻了個白眼，當麵沒說什麽，往後幾天卻小動作不斷。

  被子沒曬幹就給他鋪上，結果把他捂出一身濕疹；故意餓著他，讓他三催四請七八遍才去打了可憐巴巴的一點兒；晚上故意不關窗戶，把他凍得在潮濕的被子裏整夜睡不著……

  他忍無可忍，大吵大鬧地將他們這塊的領導引來了。

  他一迭聲地曆數護工的不周到之處，憤怒地大吼：“這種護工你們也能讓她上崗？開除，我要求你們立刻把這種員工開除！”

  對方配合地訓斥了護工兩句，但轉頭又為難道：“李先生，很抱歉我們的服務沒有讓你滿意，您實在不高興的話，我們隨時可以給你辦理退院手續。”

  他頓了頓，微笑著補充說：“但已經交的錢是不退的。”

  想到自己在這裏交的幾萬塊，副院長腦子一木，回過神的時候，渾身都氣得不住發抖。

  領導：“李先生？您看這麽解決行嗎？”

  副院長久久沒有說話，他很想像以前一樣擺臉色，但顯然，這招已經不管用了。

  至此，他終於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他永遠不再是那個說句話就有一堆人為他跑腿辦事兒的大領導了，現在的他，隻是一個妻離子散癱瘓在床、沒人關心的殘廢。

  連想活得舒服點兒，都得看一個護工的臉色。

  他清醒的時候要忍受護工的敷衍，在夢裏也同樣不得安寧。

  也不知道謝茵最後給他施了什麽邪法，自從那天之後，他每晚的噩夢就沒停過，不斷在夢中重複女鬼的經曆。

  隻過了半年，他整個人就蒼老了不隻十歲。

  活著對他而言已經成了一種徹頭徹尾的折磨，他無數次起過自殺的念頭，但每次又因為沒有勇氣，痛哭流涕地放棄。

  有些時候，他甚至會忍不住在心底痛苦地問，為什麽當時女鬼沒有直接殺了他？

  直接死了……也總好過這樣沒有尊嚴的苟活著！

  偶爾，他也會想起當時和自己一起被女鬼襲擊的那位孟大師。

  那位大師不是普通人，大約比他的處境要好得多吧？

  然而那位有能耐的孟大師，實際並沒比他好到哪去。

  那天女鬼暴起發難，直接把孟鶴洋渾身的骨頭碾斷了十幾根。

  但這並不是最嚴重的，最致命的是他修為大損，根基也因此損毀過半。

  孟鶴洋清醒後得知自己的狀況，瞬間就恐懼極了。

  他平時是靠著玄門中人的身份才能賺錢，沒了根基和修為，往後還拿什麽過活？

  其實這根基倒也不是不能修補，但耗費的資源十分巨大，想也知道，孟家根本不願意為他這麽一個資質普通的族人，付出這麽多資源！

  孟鶴洋隻好將希望投注到孟清枝身上，這個由他一手扶起來的侄子，受了他那麽大恩惠，總不能在這種時候放下他不管吧？

  迎著孟鶴洋期盼的目光，孟清枝漂亮的眉頭皺起，“小叔，我如今在家族裏也沒有什麽發言權，實在沒辦法改變長老們的決定。”

  孟鶴洋咬了咬牙：“我給你的那副神獸殘骨——”

  之前他考慮到那副根骨對他提升不大，才以投資的心態，把它給了還年輕的侄子，但現在他根基直接損毀了，這殘骨的用處就大了去了。

  他想讓孟清枝還給他一半殘骨，好歹將他的根基補齊。

  “小叔！”孟清枝卻飛速打斷他的話，將一瓶丹藥塞到他手裏，聲音清清冷冷的：“這是我花費全部積蓄為你買的高級續骨丹，你每天吃兩顆，連吃十天，身上的傷就可以痊愈了。”

  孟鶴洋僵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盡心培養的侄子：“清枝，那是我找到的！”

  孟清枝替他攏了攏被子，無奈道：“小叔，物盡其用，您也明白殘骨在我身上，才能發揮最好的效果。”

  孟鶴洋睜大眼睛，喉頭幹澀發緊，湧上無盡苦澀，仿佛忽然失去了語言功能。

  他看著侄子滿臉“我都是為了大家好”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一個怪物。

  這太可笑了，太可笑了……他自己的東西，竟然都要不回來了嗎？！

  他明白自己不是個好人，做過很多壞事，害過很多人，但對於孟清枝這個唯一的侄子，無論是利益捆綁還是什麽，都可以稱得上掏心掏肺，結果……結果，他這是養出來了一個什麽白眼狼？

  孟清枝接觸到他的目光，輕輕垂下視線，掩住眼中的不耐：“您是我的親叔叔，我往後有出息了，還能不孝敬您嗎？”

  下課回去的路上，沐言聽說了孟鶴洋的遭遇。

  她吸著熱乎乎的奶茶，沒什麽誠意地和七七感慨：“啊，看來孟大師命中注定要斷那麽多骨頭。”

  原書中，孟鶴洋害死原身的事情敗露，被男主大義滅親打斷十幾根骨頭。

  這次他沒能得手，沒想到陰差陽錯，這一身骨頭最終還是沒保住。

  七七悄悄幸災樂禍：“他和男主開始窩裏鬥了，真是塑料叔侄！”

  沐言咬了一顆軟彈的珍珠，“這個倒是沒想到。”

  上輩子，孟清枝和自己的親叔叔感情可是好的不得了。

  孟鶴洋害死原身的事情一敗露，他可是想盡辦法為這個小叔脫身。

  孟清枝動用家規打斷孟鶴洋十幾根骨頭，看似聲勢浩大、狠辣無情，但其實根本就是自罰三杯，沒傷到孟鶴洋的根本。

  修士的根本是靈體、是經脈，隻打斷骨頭，除了身體上的疼痛之外，對一個修士，根本算不上什麽毀滅性的傷害。

  幾粒丹藥下去，便可恢複的七七八八。

  這事兒若是讓玄門以嚴厲著稱的裁決所下判決，孟鶴洋絕逃脫不了被廢去經脈的懲處，但孟清枝先當機立斷用家規把孟鶴洋打的不成人樣，淒淒慘慘地往裁決所麵前一擺，情況就不一樣了。

  當時裁決所的領導是孟清枝親密至極的道侶朱雀，他將態度擺到這種程度，對方看在這層麵子上，也隻好輕輕揭過，放孟鶴洋一馬。

  他這一手，根本不是什麽大義滅親，而是費盡心思幫助孟鶴洋逃脫懲罰。

  之後壓著滿身是血的孟鶴洋去原身墓前認錯，也不過是繼續賣慘，向眾人表示：看，我叔叔已經被教訓到這種程度，難道你們還要不顧我的情麵，接著發難嗎？

  可以說是叔侄情深、用心良苦了。

  沐言還以為孟清枝真的很尊重這個叔叔呢，沒想到剛一觸及到自己的利益，就迫不及待把人拋棄了。

  原書中感情那麽融洽，大約很大程度上，也隻是因為孟清枝當時地位穩固，保下孟鶴洋並不妨礙什麽。

  沐言搖搖頭，不再想這對塑料叔侄，吸著奶茶往校門的方向走去。

  下午還有一節選修課，他不想去了，打算讓小紙人代她去，他回去畫幾張符，給掛在論壇上賣的符籙補貨。

  結果她還沒到校門，就見一行氣質斐然、穿著西裝的人進來。

  沐言一眼掃過去，就看見了一堆堆的領導，連他們學校的校長都在，不過難得的是，校長並不是這群人的中心，隻是含笑陪在中心人物的身側。

  這麽大的陣仗，即使沐言不是愛八卦的人，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了。沐言反射性看向被人前呼後擁著的人群主角，結果一眼就忍不住呼吸一滯。

  這人長相極其惹眼，即使是她，也忍不住有一瞬間的失神。

  沐言很難用語句形容這人的容貌之盛，因為任何人類創造的詞語，套到這人身上，都會有種配不上的感覺，那是種已經超出了人類認知的美。

  而其實，比他的容貌更突出的，是他身上那種冷漠至極的氣質。

  他眉目中含著孤高的冷，像是沉在雪峰上的枝椏，看不見一絲人氣，又有種難以言喻的懶倦，仿佛對世間一切，生死存亡，都不會影響到他一絲一毫。

  似乎是察覺到沐言的打量，他忽然側頭看過來，黑色的眼眸幽深如海，竟是微微波動了一瞬。

  仿佛忽然間從雲端落到人間，眼中映出了活物。

  沐言這才意識到自己冒犯了，連忙將視線收回來。

  看這架勢，這人估計來頭很大，她隻想安安分分賺錢順便陪人，不想惹什麽麻煩。

  畢竟解決麻煩也是一件麻煩的事呢。

  左右跟她沒關係，沐言腳步頓了頓，就打算繞開這群人繼續走。

  然而下一秒——

  “老大老大，我好像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氣息。是你要找的人！”

  沐言：？？？

  統子，當初那隻醜不拉幾的小鳥也說有熟悉的氣息，現在又跟我說這男人身上也有熟悉的氣息。你說，你是不是壞了，在糊弄我？

  “七七，你說，到底是你飄了還是我提不動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