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烤鴨沒什麽所謂的正確吃法，就是按著自己的口味隨便調。小葉姑娘剛剛做的是三種基礎味。這脆皮，其實就該這麽幹脆的吃。吃的就是油和脆，包在醬裏，皮不脆、不油，還被醬糊住了，才是兩兩失色。”老板笑著解釋起來，正好有人送上醃的西紅柿。用的不是現在流行的聖女果，就是個小的那種西紅柿。用的一個小碗裝著，一整個，去了皮、紅紅粉粉的。看上去，也不知道是什麽味道，但是很好看。胖老板開心了，忙過去，親自把小碗放到葉瀾的麵前，“這麽漂亮的姑娘，怎麽就不愛說話呢？”

  ??“上回帶她來，她還不會說話呢？坐在我肩膀上，地都不肯下。吃什麽，都是我遞給她，吃個小番茄，把碗擱我頭上。跟玩雜技一樣！所以，丫頭你怎麽孝敬我都不夠的！”丁大師忙跟葉瀾表著功。

  ??葉瀾低頭笑了，她不記得北方醃西紅柿的味道了。醃西紅柿，其實嚴格來說是西式甜品。她在南港也吃過，不過那時也是她十多歲之後才吃的，因為裏麵會有高度的白蘭地。對小孩腦子其實不太好的。所以她很好奇，北方的醃洋柿是什麽做的。

  ??小心的拿了刀切成四份，自己先嚐了一下，歪了一下頭，想想，還是遞給了老太太、丁大師，最後一份，糾結了一下，還是給了江寧。

  ??“為什麽不給我？”小健要拍案而起了，他怎麽沒看出來自己姐姐重色輕弟呢？

  ??“裏麵有酒，原本腦子就不成，萬一吃傻了。”葉瀾把自己那份又分成了三份，給怪喬和小健一人一份，不過到他們碗裏，真的一口了。

  ??小健忙把那個放進嘴裏，細細的想想，“有酒嗎？”

  ??“有，不過，感覺還好。”怪喬細品，點頭。

  ??“別小看，用的伏特加。不過用糖和檸檬汁調過，突出了酒香但不辣。不過……”葉瀾嘴裏的回味，想想，抬頭看著老頭，“所以其實這是用伏特加泡的水果酒，您這兒是不是不有特色酒水果做的菜？”

  ??“看到沒，我說吧，這孩子聰明。”胖老板笑了。

  ??“那我小時候吃的也是這種？”葉瀾抬頭看著胖老胖，給不到三歲的孩子吃這個，好像不太好吧？

  ??“當然不是，你小時候怎麽敢給你吃泡過酒的，用的檸檬汁泡的。現在添點酒香，是葉老板喜歡的。”胖老板輕輕笑著，“你爸那嘴真是刁，就跟舊時的貴公子一樣。他吃烤鴨就是配的黃瓜和白糖，當時我爹還特意出來見他。才說，葉老板頗有舊時名角的風範。葉老板，也是那時叫出來的。開頭，就是調侃他的。”

  ??葉瀾本來是笑著給丁大師卷鴨子的，不過聽胖老板這麽說了，也就頓了一下，為什麽，這些人非要提自己親爸？雖說她也預料到了，不過還是覺得她並不喜歡從陌生人的嘴巴裏聽到父親的事。就像上回，她聽俞老板說父親時，她事後會覺得很高興，因為從外人的嘴巴裏知道，他們的行為上的相似。但是，這並沒有改變，她不想聽到這些陌生人說父親的心態。

  ??“奶奶，為什麽用黃瓜和白糖就成了貴公子了？”小健忙看向了老太太，竟然吃烤鴨隻是配個白糖和黃瓜，就被說是貴公子，名角風範？主要是，他能看得出，胖老板的話題，葉瀾是不喜歡的。

  ??“要知道早年間，之前中國沒有工業化之前，白砂糖可比甜麵醬貴得多，這麽一盤子糖沾鴨子吃，顯得就富貴多了。京城人，就愛講這個排場。”老太太點頭，順口說道，“後來解放了，像全聚德這些的烤鴨店都變國營了，慢慢的烤鴨就飛入尋常百姓家了。到了八十年代，那會店裏官配的就是甜麵醬和蔥白絲，啥也沒有。若是有人說讓人上盤白糖和黃瓜條，大師傅都得出來見見，看看哪來的老客。”

  ??“所以也不是為了好吃？”江寧三種都試了，他喜歡第三種，因為之前吃了脆皮，和麵醬鴨卷後，已經有點油膩了，這會，配上山楂和黃瓜條的鴨肉一下子就顯出清爽來了。

  ??“你可以試試。”胖老板示意他試試，順便指了一下鴨肉片那盤。

  ??江寧想想，還是試了，富貴人家，當然要吃最好的肉，配上點白糖，卷上黃瓜條。再咬，果然和剛剛的又完全不同了。這回就是一種清新之感了。

  ??“好吃！”江寧點頭，這還真說不出哪裏好，但這會子，就能顯出烤鴨的好來。脆皮配著砂糖，而黃瓜絲中和了鴨子的油膩，因為清淡，荷葉餅的麵香和鴨肉原本特有的鴨味此時就在舌尖流轉，完全沒有之前甜麵醬把所有味道都蓋住的那種感覺。這時，終於就能感受到為什麽烤鴨能成為京城的名菜了。

  ??“京城首善之區，遺老遺少，幾輩子，啥也不幹，就會吃了。所以他們研究出來的吃法，怎麽能不好吃。”丁大師輕輕歎息了一聲，“後來為什麽有了一鴨幾吃？不過是飛入尋常百姓家。你想，一家子人，家裏老老少少的，一隻鴨子高手來片，最多也就248片！一個才吃到幾口？不過是嚐個味兒。再把鴨架子熬上白菜、粉絲，也算點葷腥不是。再後來，就有了京醬肉絲，不過跟你們說的，配著點甜麵醬，哄個嘴罷了，反正吃起來就是一個味。其實差得遠了。”

  ??“還是您家學淵源，當初葉老板吃一卷配砂糖黃瓜卷，再喝碗湯，就跟我說，‘老陸啊，你的鴨架湯就透著人情味！’”胖老板輕輕歎息了一聲，“真是好人啊！”

  ??“你真是，多少年了，還提這個。”徐淑輕歎了一聲，深深的覺得，幸虧自己隻讓葉瀾跟丁大師來過一回。

  ??江寧則輕輕的拍拍葉瀾的肩膀，他現在覺得丁薇薇是對的，讓葉瀾在認識葉朝的一眾人等中間生活，三句話都不離葉朝，好人都得被他們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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