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宮怨(三)
作者:朱顏1999      更新:2020-12-31 07:39      字數:4553
  容妃知道他是因為福隆安是瓔珞的兒子,而薑薑還小,但也不說破,隻笑嘻嘻地逗弄哲哲,最後教乳娘抱下去後,坐進皇帝懷裏,圈住他的脖子,道:皇上,您也很久沒陪沉壁了,我來了,您就不批折子了吧。皇帝問道:你想做什麽?容妃在他耳邊道:我就要您抱著我。皇帝笑起來,正要起身帶她去後殿,德勝進來道:和親王有事求見皇上。

  皇帝剛要說宣,容妃道:不嘛,皇上,您先答應了臣妾的。皇帝道:他定是有正事兒。容妃道:那您抱我一會兒再來。皇帝沉吟起來,李玉在邊上笑道:皇上,要不叫和親王再過一個時辰再來?橫豎他都在軍機處,他今日出宮前您見了不就行了?皇帝還未答話,容妃已經起身,拽住他往後走去。他忙對李玉道:好,就這麽辦,你去告訴他!李玉笑起來,道:奴才遵旨!

  德勝看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李玉走下來,用佛塵一撩他腦袋,道:你有眼力見兒不?!德勝道:那您的意思是,大臣要見皇上,不來回?李玉罵道:和你說不清。說著自去外麵告訴弘晝。

  經過穿堂,到了後殿坐間,兩人上了榻,容妃便膩在皇帝懷裏。皇帝抱著她,聞她的香氣,把玩她的辮子,兩人一起悄聲說話,彩雲抿嘴一笑,退了出去。在外麵見到李玉來了,兩人相視一笑,李玉自守在門外。容妃道:皇上,聽說魏湄開始協理宮務了。皇帝嗯了一聲。容妃道:臣妾不是早說過,您為什麽還叫她來問我?皇帝道:還是問問吧。

  容妃笑起來,道:我說呢,我叫她去問皇額娘了。皇帝又“嗯”了一聲,沒說話,開始解她的發辮。容妃嬌聲道:您明知道我要陪著您,哪有功夫管事兒,有魏湄,還有皇後娘娘,您放心吧。皇帝又“嗯”了一聲,道:你不想管就不管。

  容妃又道:魏湄說您昨晚在夢裏叫沉壁。皇帝也覺意外,一愣,一邊辮子已解開,便繼續把玩她的頭發,漫不經心地道:昨兒夜裏,朕沒和她……容妃笑起來,看著他,道:您是什麽意思?皇帝道:最近朕老翻她的牌子,你不高興。

  容妃生起氣來,不讓他再玩自己的頭發。皇帝大笑起來,將她拉到自己懷裏,道:朕說中你的心事了吧?!所以你才來的。容妃嗔道:皇上!說著便去親皇帝。兩人親了好一會兒,皇帝一隻手留戀她柔嫩的臉蛋,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睛,一隻手開始解她的衣扣。容妃低聲道:皇上,別這樣。您去見和親王吧,不然他要出宮了。

  皇帝這才想起來,匆忙起身,下了榻,叫李玉進來給自己整理。李玉忙進來了,見皇帝的衣服有點兒扭扭歪歪,便給他整衣服。整好後,皇帝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又轉身,看著榻上的容妃,道:你哪裏也不許去,就在這裏等著朕,朕馬上就回來!容妃笑起來,道:沉壁要去給皇額娘請安!皇帝怒道:不許去!說著抬腳匆匆去了。

  李玉看著容妃,會心一笑,也去了。容妃慢慢下榻,邊整理自己的衣服,扣回馬褂上麵兩顆扣子。彩雲進來,詫異地道:為什麽皇上生氣了?容妃笑起來,自解另一邊發辮,卻不回答。

  弘晝見皇帝似乎不怎麽高興,不知是什麽原因,便將事情回了皇帝。皇帝哼了一聲,道:以後這樣的事,不要再來回朕!回了一次不見,怎麽還回一次?!說著,怒氣衝衝地轉後麵去了。弘晝大為緊張,皇帝為何發了這麽大的火。李玉也吃了一驚。見弘晝看他,便對弘晝道:王爺,依奴才看,您今天回的這事兒確實不是多麽的當緊。皇上這一陣子心情都不好,您小心些。說著也匆匆跟著去了。

  弘晝出了養心殿,心想:免甘肅賦稅,怎麽不是當緊的大事兒?甘肅受災,這兩年他都免的,但這麽大的事兒難道不請示,由軍機自做主張?不是他叫我過一個時辰再來的嘛!莫名其妙。哼,肯定還是去年黃教和年初白蓮教那兩件事,他心裏不痛快,借機發作我!越想越生氣,下了值,也不回家,自去酒館裏喝酒。酒過三巡,更加怒火中燒,覺得皇帝當著人,不給自己留一點兒麵子,以前他可不是這樣,再嚴厲的話都是關起門來說。

  皇帝回了後殿,見容妃果然在彈琵琶對曲譜等著他,而且將頭發全放了,肯定是不去見人了,心裏怒氣消散了一些。在榻另一邊坐了。容妃於是放了琵琶,笑吟吟地走過來坐到他懷裏,問道:您怎麽生氣了?是因為沉壁嗎?皇帝道:因為弘晝。容妃閑閑地道:和親王怎麽了?她的頭發披散在腦後,皇帝又開始玩她的卷發,一邊說道:朕看見他就生氣!容妃道:為什麽?皇帝道:你不是叫朕查那流言?那是他教人散布的。容妃問道:他為什麽這麽做?皇帝道:想是因為他和傅恒不合。

  容妃聽了,生起氣來,道:他和傅恒大人不合,但關臣妾什麽事,為什麽要拉上臣妾?皇上,您不說我也知道,他其實是一直不滿您寵愛我。但這次,您一定要給我做主,不能就這樣算了,雖然您不在乎,傅恒大人和納蘭夫人都不在乎,但這關係的是臣妾的名譽,如果就這麽算了,臣妾以後在這宮裏還怎麽做人!說著,嗚嗚地哭起來。

  皇帝氣已消了大半,見容妃哭得傷心,便摟住她,道:別哭,別哭,朕自會做主,你放心。容妃又道:當年雅爾哈善就要構陷臣妾和傅恒大人,您忘了嗎?臣妾真沒想到,這麽多年都沒消停。臣妾就罷了,可您別忘了安兒,說臣妾和傅恒大人,您想想,這到底是意欲何為!安兒,他可是您和沉壁的兒子!說著又嗚嗚地哭起來。

  皇帝聽了這話,大吃一驚,更大怒,自己怎麽一直沒想到這一層。立刻叫上李玉來,說叫多羅來見自己。然後又好好地哄容妃,要她放心,也放心安兒,給她擦眼淚。少時,李玉來回,說多羅在外麵候著了。容妃便要起身進寢室去,皇帝抱著她,不讓她走,叫李玉去叫多羅進來。她便把頭埋在皇帝懷裏,不教人瞧見。多羅自不抬頭看,皇帝便把事情說了。多羅吃了一驚,低著頭道:皇上確定是和親王?皇帝道:就是從他府裏傳出來的。多羅一時無語,見容妃這等情狀,知道此事十分棘手,不知該說什麽好。

  多羅正思量間,隻聽皇帝道:你去傳朕口諭,叫弘晝去禁此流言。隻準說這一句話,其他的不說。多羅道:是,奴才遵旨。皇帝見他不走,便閑閑地道:朕知道,你是弘晝舉薦入宮的,你的哥哥都在正白旗裏當差,你還想說什麽?多羅立刻跪下,道:奴才沒什麽說的,奴才以為萬歲爺您還有吩咐。

  皇帝看著他,慢慢地道:多羅,你為朕立過大功,朕想也沒有薄待了你。多羅心裏更加吃驚,皇帝這話說的十分重,忙叩頭,道:奴才惶恐,奴才就是為皇上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絕無居功之心!奴才這就去傳旨!說著,起身向外走去。皇帝道:等等,李玉,你和他一起去。

  李玉忙答應了,和多羅一起出去了。一路之上,多羅沉默不語,李玉心裏不好受,道:多羅大人,您別怪皇上,今兒皇上心情不好。多羅道:多謝李公公,看來皇上一並疑心多羅。李玉道:不會不會,您別多想。多羅搖搖頭,道:若皇上沒有疑我之意,為何要讓您一起去傳口諭,多羅明白。

  李玉歎了口氣,過了一會兒,道:多羅大人,奴才覺得皇上看重您,您可別糊塗了。多羅道:還請李總管明示。李玉道:奴才瞧著,皇上說那些話,又叫奴才一起去,是想將您先開脫了。皇上不避容主子和您說話,正是沒將您當外人。多羅點點頭,道:多謝李總管。

  李玉和多羅走後,容妃才從皇帝懷裏抬起頭來,皇帝見她臉上清淚縱橫,心裏十分憐惜,看著她,容妃也看著他,皇帝見她眼神如怨如訴,似乎在哪裏見過這樣一雙眼睛,俯下頭去,親住了她……

  這個晚上,和福康安一起吃飯的時候,福康安見容妃雙眼腫得如桃子一般,隻和他說了兩三句話,菜也不夾,隻扒飯。便問皇帝是怎麽回事。皇帝一笑,道:你皇額娘的事,有朕,安兒放心。福康安道:誰要是欺負皇額娘,安兒絕不會放過他!

  皇帝忙道:沒有的事,要有,朕也不會放過。說著給他夾菜,高高興興地看他吃了飯,叫乳娘好生服侍,送回永壽宮,福康安走的時候,還親了親容妃,然後在她耳邊道:皇額娘,皇上要是欺負您,安兒也不會放過他!容妃才笑起來,道:別胡說。皇帝也聽見了,麵露尷尬,但也一笑。待眾人走後,又把容妃抱在懷裏,兩人一起待在榻上。

  他一會兒親親容妃的臉頰,問她有沒有好些,容妃嗯一聲,也回親他的臉,再將頭埋在他頸子下,繼續怔怔不語。皇帝心裏大痛,忽然想起,上一次容妃這個樣子,是處置霍集占的時候,好幾年以前……又親親她繼續安慰……兩人就這樣抱著親親,周而複始,親切稠密,十分繾綣,雖然容妃情緒低落,但皇帝竟覺得猶勝和她床第之歡。李玉十分不解,沒想到自己請了容妃過來,皇帝心情更加不好了,一晚上捏著一把汗。

  待容妃在華滋堂床上睡下後,皇帝出來坐間,李玉忙上來伺候,說自己和多羅去和親王府時,是福晉代接的旨,說和親王喝醉了實在起不來,請皇上寬囿,並請皇上放心,定將皇上吩咐的事兒辦好,又說和親王最近舊疾複發,未敢向皇上告假,她便托李玉請個恩典,讓皇帝允許弘晝在家歇幾天。皇帝哼了一聲:舊疾複發。

  但李玉看皇帝似乎挺高興,心下忽然有點兒明白,小心翼翼地陪笑道:您今天可是把和親王和多羅大人都震住了!奴才覺得,您是因為喜歡多羅大人吧?皇帝慢悠悠地喝了幾口茶,道:好在把沉璧哄睡了,今天晚膳的時候,安兒問朕,朕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李玉忙笑道:那是,說福康安少爺的阿瑪和他的皇額……他話還沒說完,皇帝已重重地扔了茶碗,謔地起身,一腳將他踹在地上,他忙跪著叩頭,身子不停地發抖,帶著哭腔道:奴才有罪,奴才有罪,萬歲爺息怒,息怒!說著便抬起頭來,自己左右開弓地掌嘴。皇帝道:滾下去!李玉忙起來矮身向外走。皇帝又道:回來!李玉忙不跌回來,跪在地上,低著頭,瑟瑟發抖。

  皇帝哼了一聲,道:李玉,這個事兒,你給朕聽好了,假如宮裏有人在傳,你就提腦袋來見朕!李玉又叩頭如搗蒜:皇上,皇上,奴才一個人可不行,孫總管也不是都聽奴才的,要不,您再吩咐下德保大人?皇上!奴才說的都是實情,絕不敢欺瞞萬歲爺!皇帝沉吟道:你說的有理,你明兒就去傳朕密旨,告訴他。滾起來吧!

  李玉大鬆了一口氣,道:是,奴才遵旨!站起來隻覺得腰下疼,顧不得看,忙用袖子擦汗,不忘關心地問道:容妃娘娘沒事吧?奴才瞧著,呦,那委屈傷心勁兒!可憐見的,也難怪萬歲爺生氣,這真的是和親王府傳出來的?皇帝道:哼,這事兒也是德保調查的,一事不煩二主,就他吧,叫他把這事兒給朕管到底。李玉忙躬身道:是,奴才明白,奴才遵旨!

  吳德雅接聖旨後,心下狐疑,這種事兒怎麽派弘晝來處理?而且這都多久了,怎麽就突然在意了,還派多羅和李玉兩個來,十分鄭重其事。她看多羅的時候,多羅微微搖了搖頭,她明白了,多羅曾想為弘晝說話,但無果。又給李玉封銀子,說他難得來和親王府一趟,李玉堅拒不受。

  二人走後,她想了想,將章崔兩個叫來問,那兩個說,她們第一次聽說這流言是幾年前從王府的一個食客那裏,王府裏座客常滿,那人是誰記不清了,但絕不是王府傳的,吳德雅於是心裏有數。第二日待弘晝酒醒後便問他。

  弘晝哼了一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寵著傅恒,便栽給我!原來昨兒是這麽回事兒!吳德雅道:既然皇上猜疑您,您就別再和食客飲宴。弘晝哼了一聲,道:他無非是影射我在結黨,理他呢!酒飯也不讓吃了?!他自己也常來吃酒的!這是過河拆橋?傅恒聽話,我可不怕他!

  吳德雅見他滿不在乎,便說已幫他向皇帝告了假,正好不去上朝,在家歇歇。其實她是怕弘晝和皇帝兩人都在氣頭上,又要鬧出什麽事來,接著寫信給皇後說了這件事。那拉氏回信說,這陣子皇上心情不好而已,沒大事兒,教她放寬心,和親王注意些就好了,既然身子不適,在家休息休息也好。她不得要領,便也丟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