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和大伯的死亡真相？”林薔一愣，“大伯母是不是一直在隱瞞著什麽？”

  “我能隱瞞著什麽？”大伯母嘴角一撇，哼了一聲，伸手指著床頭的杯子，“去給我倒杯水，開水，不要摻涼水……”

  林薔應聲拿起床頭櫃上的杯子走到房間，在樓道的飲水機裏接了一杯水。

  手裏的杯子還是多年前的那個，不鏽鋼的，似乎已經用了很久，但是擦拭得很幹淨，舊物上殘留著舊影，舊時光的氣息撲麵而來。

  小時候自己總是毛手毛腳摔爛了好幾個陶瓷杯子，自己還不小心踩在陶瓷屑上受了傷，被大伯母罵得個狗血淋頭，後來大伯母就一直用不鏽鋼杯子了。

  接了開水之後的不鏽鋼杯子很燙，林薔右手端著杯子左手托著杯底回到了病房。

  看著麵前的大伯母想伸手接過，林薔把杯子放在床頭櫃上說：“很燙。”

  這一次大伯母沒再回懟林薔，隻是拿過床頭的杯子，雙手捂著杯子，說了句：“冷。”

  “那我把溫度調高一點。”林薔拿過床頭櫃上的空調遙控器看了一眼，上麵顯示27度，還算是比較合適的溫度，“28度怎麽樣？”

  “熱。”大伯母就像個小孩，真是難哄。

  “那就27吧，不舒服再調。”林薔自己做了決定，也不等大伯母的回答，直接把空調按到27度，就放下了遙控。

  大伯母拍了拍床邊的位置：“坐在這兒吧，我好久沒跟人聊天了。”

  林薔坐在大伯母的腳邊，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我今天來得匆忙，本來想給你買點兒水果和營養品的，但是店鋪都關門了，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你留著，我明天再取一點給你。”

  大伯母伸手拒絕了：“我這個病沒多少時間了，今天找你過來就是想跟你說，最後要是像一個植物人一樣必須靠呼吸機活著，就不要浪費錢了，我這一生也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等到這個時候，我突然有很多事情都想通了，以前很執著很糾結的事情現在想想好像也沒那麽重要。”大伯母從床頭櫃的提包裏拿出一張銀行卡，“這裏麵是我給自己存的一點錢，密碼改成了你的生日。”

  然後又從包裏拿出一張名片：“這個名片上的人是公墓經理，如果我死了，你就聯係這個人，他會告訴你我的墓地位置，你就把我安葬在那兒就好了。”

  “我死了之後，把房子捐贈給養老院或者福利院吧，”大伯母抱著自己的包，“基本上這些就是我所有的財產了。”

  “錢你好好留著，別的事不要擔心了，我會處理好的。”林薔接過大伯母手上的名片，細心地放在自己的口袋裏。

  “你知道我為什麽討厭你嗎？”大伯母把枕頭豎起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因為你長得像你媽媽。”

  果然，大伯母根本就不是因為自己克父克母這個原因討厭自己的。

  “你為什麽討厭我媽媽？”一般來講不是婆婆不喜歡媳婦嗎，怎麽嫂子也不喜歡弟妹了。

  “因為我羨慕她，嫉妒她……你肯定不知道你媽媽的過去吧，她肯定沒跟你說過，其實你媽媽以前就是個初中學曆，家裏窮，兄弟姐妹又多，13歲就進城給別人當保姆，她當保姆的那家人是個高幹家庭，然後就資助她去讀書，去高考，然後她就考上了法學院，在法院裏當審判員，穿起法官服多威風啊，誰能想到她以前就是個小保姆呢！”

  “我也是農村出身，我也在別人家裏當過保姆，我怎麽就沒那麽好的運氣？我怎麽就嫁給了你那個瘸腿的大伯，又醜又窮，憑什麽同樣的起點，最後的結果卻是這個樣子？人生怎麽這麽不公平？”

  大伯母對上天的質問，林薔無法回答，命運是一回事，努力去改變命運又是另外一回事，媽媽當然不能改變自己的出身，但是人生漫長，就算是起點落後，日後的一步步隻要堅持，隻要努力，哪怕隻是腳踏實地地走下去，也能更改階層和命運。

  與其躺在深坑裏哀怨頭頂的星空和月亮，不如想個法子從深坑裏爬出來。

  但是林薔卻沒把這些想法說給大伯母聽，這個時候就不如安安靜靜地聽大伯母發發牢騷吧，這個年紀了，都是聽過人生大道理走過來的，走到如今，隻是過濾了自己不愛聽的大道理，踐行著自己相信的大道理而已。

  再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也會被過濾掉，還徒增煩惱，何必呢。

  大伯母繼續說著：“你媽媽當年審理了一樁離婚訴訟案，案子裏麵的被告有家暴行為，經常毆打他的妻子，他妻子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離婚、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分割財產等等，最後你母親將孩子的撫養權和財產判給了女方，審理結束的第二天晚上，你的父母就被殺害了。”

  “一定是他，警察也認為是他，他白天還給你母親打過電話，在電話裏爭吵，但是他那天晚上殺死了他的妻子，有不在場證明，結果你父母的死就成了一個懸案，根本找不到凶手。”

  林薔緊緊握住拳頭，這種家暴的男人對家庭，對社會，就是一個毒瘤，他能殺死自己的妻子，就能殺死更多的人：“難道他就不能殺死他的妻子，然後回過來殺了我的父母，或者先殺了我的父母，再去殺他的妻子嗎？”

  “我也這麽想，但是警察認為，以當時的交通條件根本實現不了，你父母的死亡應該還有其他的原因。”

  “那個家暴男叫什麽名字，我回去查一下檔案。”

  “他叫陸威軍，他妻子叫陳洪琴，他們有一個孩子，但是我忘記了孩子叫什麽名字了。”

  “陸威軍……”林薔念叨著，“我回去查一下。”

  林薔記得那天媽媽帶自己去遊樂園的時候，媽媽接了一個電話，跟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好長時間，自己還朝媽媽發脾氣了，大哭大鬧，林薔低下頭，心中十分後悔。

  “還有一件事，你父母死亡之後，因為你一直發高燒，又總是抱著周婉阿姨不放，所以那段時間你一直住在周婉阿姨家裏，周婉一家照顧了你很長時間，兩個星期之後你去上學，你說總有個大叔在後麵跟蹤你，你還記得嗎？”

  林薔搖搖頭：“不記得了。”

  “那個大叔可能就是殺死你父母的凶手，他也想殺死你，但是因為周婉總是接送你上學，所以他沒有得逞，後來那個人綁架了周婉的孩子，要求跟你進行交換，周婉沒有同意。”

  “你說的周婉阿姨的孩子指的是韓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