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解室裏坐了很長時間，徐柯推開了告解室的門，坐在教堂的椅子上。

  窗外的月光斜照進教堂，教堂外的鴿子安靜地沉睡，暗藍的夜空升起點點星辰，徐柯在黑暗中沉默著。

  他不自覺地絞著自己的衣擺，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內心在做著激烈的戰鬥。

  他想起楚冰妍說的，他曾經也和楚冰妍幻想的一樣，手挽著心愛的楚冰妍，走過教堂的地毯，接受上帝和親友的見證，步入神聖而美滿的婚姻殿堂，而這一切，全都被譚天霖這個爛人毀了！

  他捧在手裏的玫瑰花被這個爛人扔在地上蹂躪，就好像《夜鶯與玫瑰》裏麵，夜鶯將尖刺插入自己的胸膛，將生命血液染紅的紅玫瑰送給青年學生，卻被青年學生扔在街上，被車輪碾過一樣！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徐柯雙手捂著臉，痛苦地哭了出來。黑暗中徐柯的肩線在抖動，抽泣聲沒有停歇。

  哭了很長時間之後，徐柯看著麵前的耶穌神像，心中浮現出一個無比強烈的**：沒有人審判惡魔的罪行，我就要做那個審判人！

  徐柯緊握著雙拳，在黑暗中開始不停地戰栗，他明白，他一旦浮起這個想法，就是背叛了神父，背叛了天主，最終要走向地獄。

  他站起來，看向教堂前方懸掛的耶穌受難像，他跪在地上，抬頭雙手祈禱，眼神堅定有力：“願天主原諒我的罪孽！就算深受地獄之火焚燒，我也要懲罰譚天霖這個惡魔！”

  然後義無反顧地離開了教堂。

  徐柯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教堂之外的時候，神父從教堂的角落中走出來，月光照在他臉上，他看向徐柯的方向，麵無表情。

  ·

  第二天徐柯來到學校的時候，發現楚冰妍沒有來，一上午都沒有來，他去找班主任，班主任說楚冰妍的媽媽給她辦理了休學，而且是辦理了一年的休學。

  下午放學之後徐柯去楚冰妍的家裏，但是楚冰妍沒有開門，徐柯給楚冰妍打電話，楚冰妍的手機關機了。

  她知道自己會來找她嗎？還是說她躲的不是隻有他一個人？

  他像是古代背負複仇重任的俠客一樣，開始尋找殺死仇人的一百種方法。

  這些方法裏麵，首先一點，就是要接近殺人凶手譚天霖。

  徐柯去譚天霖的教室找他，發現他們班有很多人都不在，一打聽才知道很多人都出去參加藝考了，而譚天霖和楚臨東也在藝考的大軍之列。

  好像一瞬間，所有相關的人都消失了。

  徐柯快要瘋了，為什麽當自己想要複仇的時候，跟複仇有關係的幾個人都消失不見了！

  等，隻有等，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徐柯靜下心來，他知道複仇是一個艱苦漫長的過程，他需要準備，需要契機，需要隱忍。

  每天晚上，在失眠睡不著的時候，徐柯依然會遊蕩到楚冰妍家的樓下，他不知道楚冰妍究竟是在家還是去了奶奶家。而此時譚天霖和楚臨東還沒有回來。

  他還會去教堂，雖然他帶著隱秘的願望，但是他內心認為他還沒有背叛天主，至少是在實施殺人計劃之前他沒有背叛。他越來越沉默寡言，感覺自己在戰場上孤軍奮戰。

  每天徐柯就像是一個行屍走肉一樣，一個人站在隊伍的後麵做廣播體操，一個人穿過走廊去打熱水，一個人在學校的餐廳吃飯，一個人在人聲鼎沸的課間旁若無人地做作業。

  有時候，徐柯特別喜歡喧鬧的地方，越是在喧鬧的地方，徐柯越是覺得內心很安靜，安靜地聽到心髒的跳動，聽到心髒裏隱秘的願望，他看著自己執筆的右手，會幻想這骨節分明的手指插入仇人的心髒，將他的心從胸膛裏掏出來，扔到地上，踩成爛泥。

  每當想到複仇的時刻，徐柯的嘴角都會流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他行屍走肉的麵具被仇恨撕裂出一道傷口，碎裂成無數塊。

  ·

  高二的暑假結束，楚臨東和譚天霖都考上了鸝港大學，楚冰妍依然不見蹤影，徐柯在學校裏攔住楚臨東，問他妹妹的情況，他低頭不語，什麽也不說，徐柯又去楚冰妍的家裏找她，依然沒有人。

  譚天霖高考結束之後就出國旅遊去了，一直不在國內。

  高二到高三之間的暑假隻放了十天，徐柯決定報考鸝港大學。

  高三最後的日子裏，是沒日沒夜的模考和燈光慘白的晚自習，徐柯總在喘不過氣的時候偷偷走到楚冰妍的樓下，看著她的窗口，才能安下心。

  六月，在聒噪的蟬聲中，最後一門考試結束了，徐柯停下筆，等在老師過來收試卷，他看向窗外，綠葉在風中沙沙作響，腦海中第一個出現的就是楚冰妍。

  我不知道你去了何方，但是，你所受到的傷害，我一定會讓那個爛人悉數奉還！

  ·

  進入鸝港大學之後，徐柯遇到了一件事，導致他的行動計劃急轉而下。

  原先在徐柯的計劃中，他入學之後，有事沒事就去跟蹤譚天霖，雖然大學期間譚天霖也是基本看不到人影，但是他總要上課，總要考試，至少在考試的時候一定能逮住他，這個時候，就在他走到某個偏僻的小巷的時候，悶頭把他打死，一切就結束了。

  但是事情沒有這麽簡單，譚天霖有車，他離開教室之後直接開車回家了，根本找不到他一個人走僻靜小巷的時候。

  另外，徐柯感覺自己被“監視”了。

  入學的時候，所有學生都做了一份大學生入學心理測試，雖然這個心理測試在大多數人看來沒什麽用，畢竟人有主觀思想，人會欺騙別人。就連醫生也不能因為一份問卷鑒別一個人是否有病，所以現在有各種腦電檢測機器。

  但是徐柯還是被檢測出有嚴重的心理問題。

  徐柯被輔導員找去談話，被學校的心理谘詢室找去談話，被專業的心理老師找去談話，後來還發現，周圍的同學莫名其妙對自己噓寒問暖，完全不似高中同學的“敬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