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隊看向站在一旁楚傑：“楚臨東什麽時候去過吳嶺山區的幸福花園兒童福利院？”

  “哦，我們老家就在吳嶺山區，小東上初中之前都是在吳嶺山區生活的，跟著奶奶一起住，那時候小東奶奶在福利院做飯，幹點兒雜活，小東就一直在福利院生活。”

  唐隊和林薔互看了一眼，唐隊轉頭問向楚傑：“奶奶現在還住在吳嶺山區嗎？”

  “不在了，前幾年已經去世了……”說起奶奶去世，楚傑眼裏閃過一絲憂傷，但轉眼間又恢複了鎮定。

  “奶奶家在吳嶺山區哪裏？”唐隊問道。

  “嗯……”楚傑沉默了一會兒，“在吳嶺山區花園路21號長青花園小區。”

  “門牌號？”

  “4棟1單元502。”

  唐隊拍了一下林薔的肩說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林薔朝唐隊點了一下頭，唐隊轉身離開了房間。

  ·

  “陳所長，您好！我是鸝城分局刑偵隊的唐楷，我這邊有個嫌疑人現在可能在您的轄區範圍內，需要您這邊的警力支援一下。”唐隊走到門外，立即給吳嶺山區李家灣派出所陳所長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麵傳來陳所長嚴肅的聲音：“嫌疑人現在在哪個地方？有具體方位嗎？”

  “有，主要是在長青花園裏麵，不過你這邊要派兩支小隊，一支小隊去長青花園小區4棟1單元502，一支小隊去幸福花園兒童福利院，嫌疑人名字叫楚臨東，我一會兒把他的照片和個人信息發給你。”

  “好，我立即組織人手去搜查。”說完陳所長就掛斷了電話。

  ·

  唐隊回到房子裏，看到楚傑已經回到了客廳，坐在沙發對麵的椅子上，胳膊肘撐在膝蓋上，把臉埋在雙手裏，而林薔就站在楚傑的旁邊。

  聽到一旁的林薔在問：“楚先生，我還有一個疑問，為什麽你家沒有擺放任何照片，像全家福一類的照片也沒有嗎？”

  林薔看了楚臨東的相冊，發現他的相冊中關於妹妹楚冰妍的合影中隻有高一以前的照片，這一點十分奇怪，就好像她妹妹根本沒上高二一樣，可是按照剛剛了解的信息，她妹妹是高二下學期死亡的，她高二這一年竟然一點照片都沒有？

  楚傑抬起頭，表情十分悲傷：“因為我的小女兒小妍去世了，每一次看到全家福，她媽媽就淚流不止，所以家裏就沒再擺放了。”

  林薔本來想直接問起楚冰妍的，但是怕楚傑產生抗拒心理，所以就一步一步地想把這件事引出來，沒想到，楚傑也十分配合，隨著自己的問題，把楚冰妍說出來了。

  林薔坐在楚傑的對麵，輕聲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回憶令愛的死亡確實讓人十分痛苦，但是您可以跟我們說說，小妍是怎麽死的嗎？”

  “小妍……”雖然自從警察進來之後，楚傑是有問必答，但是這一次，楚傑卻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能開口回答。

  林薔沒有辦法：“聽說小妍的死跟譚天霖有關……”

  果然，楚傑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又恢複正常，慢慢地扶著沙發坐下來，肩膀頹敗，精神仿佛被人抽空，陷入到沉默中。

  空氣中的氣氛仿佛凝固了，客廳裏安靜地能聽見牆壁上時鍾分針走動的聲音。

  “讓我來說吧，你們別逼他了……”林薔後麵傳來一句話，林薔回過頭去，看到了楚臨東媽媽從廚房裏走出來。

  陳賢從警察進門開始，就一直待在廚房，開始的時候林薔以為她是在做早飯，但是後來發現，她是在打掃廚房，就好像廚房很久沒有清理了一樣，她拿著抹布到處擦，反反複複擦，一刻不停歇地擦……

  現在她終於從廚房裏走出來了。

  “我家小妍……”陳賢走到沙發旁邊坐下，雙手在身上的圍裙上擦了擦，緩緩開口說道，“小妍的死還要追溯到她讀高一的時候。”

  “小妍班裏有一個男孩，長得又瘦又小，性格特立獨行，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受到了班裏同學的排擠和孤立，但是小妍卻跟他成為了朋友，結果小妍也被孤立了。”

  “小東害怕妹妹受欺負，每次上學放學都帶著妹妹一起走，就在那時，小妍認識了哥哥的同學譚天霖。”

  “慢慢的，到高二之後，小妍跟譚天霖越走越近，譚天霖很不喜歡小妍的同學，認為她的同學是一個心思很深、內心黑暗的人，希望小妍能離他遠一點，但是小妍還是很堅持，他們之間出現了裂痕。”

  “那段時間，小妍情緒很低落，小東高三選擇了住校，沒有陪伴妹妹，恰好那段時間小東奶奶生病了，我去老家照顧婆婆，楚傑一個人又要照顧店裏生意，那段時間，對小妍的關心少了很多，突然有一天，小妍在浴缸裏割腕自殺了……”

  這個故事很悲傷，很沉重，像是墜入地獄的迷霧血團一般，把人拉向黑暗的深淵。陳賢看著前方，她目光呆滯，像是在講述一個很久遠的故事。

  那天，爸爸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正準備好晚飯等待女兒回家，卻發現女兒久久未歸，而家中衛生間卻一直鎖門，強行破門之後才發現，他最喜歡的女兒穿著漂亮的白色的蕾絲連衣裙，泡在布滿鮮血的浴缸裏……

  浴缸中的水把她白皙瘦弱的女兒泡得發白腫脹，白色蕾絲裙被鮮血染紅，像是從地獄中盛開的玫瑰花，殘忍、血腥、邪惡……

  匆匆從老家趕回來的媽媽在醫院的太平間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兒身體被白布包裹，全身僵硬，一時間難以接受，哭天搶地，撕心裂肺……

  在這個黑暗深淵中，林薔仿佛站在她們身後，觀摩著這個無聲的悲劇。

  “她留下遺言了嗎？”林薔輕聲問道，“或者日記什麽的？”

  陳賢依然看著前方的白牆，沒有表情，但是聽到林薔提到遺言之後，兩行淚從眼眶溢出：“浴缸正對著的牆壁上貼著她最後的遺言：親愛的爸爸媽媽，還有我最愛的哥哥，我愛你們，對不起……”

  “她到底在想什麽呢……為什麽要寫下這樣的字條，如果她真的愛我們，為什麽要割開自己的脈搏……”陳媽媽帶著濃重的哭腔自顧自地說道，“她怎麽舍得丟下我們，一個人離開……”

  陳賢一個人喃喃自語，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從臉龐滑落，用濃濃的鼻音不停地說：“是我們不夠關心她，她在學校被人孤立，我是在她死後才從他同學那裏知道……她高中成績下滑，我沒有關心過她的情緒，隻是一味地批評她……她曾經提到過她在學校人際關係不好，想要轉學，我不但沒有開導她，還總是教育她，平時就應該多忍讓，要與同學和睦相處……”

  唐隊遞過去幾張紙巾，耐心地聽陳賢說起自己的女兒。嫌疑人的父母秒變受害人的父母，絮絮叨叨地回憶起死者生前的種種，十分後悔沒在人活著的時候對她好一點。

  如果我當時對她好一點，會不會就不會走上絕路呢？如果我當時細心一點，會不會就能發現她情緒中的反常呢？如果我，如果我……

  “如果”帶給人無限遐想，同時也裹挾著絕望。

  突然一陣音樂響起，警局配發的國產手機鈴聲特大，在如此安靜且悲傷的氣氛中顯得極其不協調。

  唐隊站起身來，走到門外接起電話：“陳所長，您好！”

  “長青花園小區沒人，幸福花園福利院也找不到楚臨東，是不是走漏風聲跑掉了？”陳所長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