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與沒有問梵鏡言為何想要在向威臨死之前見他一麵。

  上一次梵鏡言去地牢，也見了向明煦，回來之後也沒有和顧容與說兩個人都說了什麽，顧容與對此也並不好奇。

  而且梵鏡言吩咐的十分平淡，似乎在她眼裏。顧容與能很輕鬆的就讓她見到向威。

  顧容與也沒有任何為難的意思，隻是點點頭，當天晚上梵鏡言穿著一身深色的衣服，披了一件鬥篷，把自己整張臉照在兜帽裏，沿著城牆根的腳下。一條不起眼的小路，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天牢裏麵。

  向威的模樣並不狼狽，也沒有多麽淒慘，薛統領似乎是非常尊重向威，曾經身為將軍的時候，為南晉做出的貢獻，沒有過多的折辱他。

  向威身上也沒有多少傷痕，但是向威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頹喪的氣息，他似乎也已經明白，大勢已去，也不管是誰能拿出如此多證據來陷害他，都絕對不會再給他翻盤的機會。

  然而向威耳聰目明，梵鏡言走進來的一瞬間，向威就已經抬頭，目光鎖定在她身上。

  梵鏡言沒說話，向威凝神，看了她片刻溢出一聲笑，意味不明的說：“沒想到竟然是梵姑娘深夜造訪，本將軍現在儀容不整，讓梵姑娘見笑了，失禮之處，還請梵姑娘不要在意。”

  梵鏡言將兜帽掀下來，目光平淡如水地看了一眼向威點點頭，語氣平靜。

  “知道向將軍過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將來向將軍死去的那一刻，應該足以告慰邊關將士慘死的英魂。”

  向威嗤笑一聲，似乎對梵鏡言這種說辭不屑一顧。

  “梵姑娘這話說的著實有點悲天憫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呢？若是這樣說，我每一次帶領南晉的將士打贏勝仗，難道我都要對那些死去的士兵心懷愧疚嗎？他們知道守衛住了自己的家園，難道不是死得其所嗎？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保家衛國必然死人的，但是因為一己之私就能讓將士們去送死，向將軍的心也著實冷酷，每一次當你麵帶悲戚的卻撫慰那些失去了親人和家中頂梁柱的士兵家屬的時候，你心中都沒有一點愧疚之情嗎？”

  梵鏡言說完，不等向威回答，就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向將軍應該是不會愧疚的，但凡有一點愧疚之情，你也不可能大義滅親，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親自把兒子送上刑架，向將軍看著向明煦被處死的時候，心裏邊沒有一點難過嗎？”

  相位反應極快，他的麵色變得很難看，寒聲問道：“你做了什麽！向明煦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係？”

  梵鏡言微笑。

  “向將軍的話說的太奇怪了，是我按著向明煦的腦袋，讓他去貪墨邊關將士的銀餉嗎？還是我讓他把這些銀子都孝敬給太子殿下了？更甚者是我讓他苛扣了邊關將士的糧草，以至於糧草不足，將士們損兵折將太多，差一點造成邊關失守了？”

  “你們這些人為了權勢什麽都幹得出來，然後事發的時候又會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認為都是別人陷害你們，自己身後一大堆把柄，根本就收拾不幹淨，怎麽還能要求別人不會查出來為你們治罪呢？”

  “所以這一切真是你做的，向明煦也是你故意放走的，後來向明煦會回來找我，也是你們安排的人一路保護他回到江陵，貪墨案子的爆發本來就是你們設計的一場計謀，為的就是讓我大義滅親，親自斷送自己的臂膀，走投無路之下好與若洛敦合作，最後埋下我叛國通敵的罪名！”

  梵鏡言沒承認，也沒有否認。

  “向將軍若是沒有這個心思，誰也不可能逼你辦成這些事情，怪隻怪向將軍實在是太貪慕權勢，身上才會有這麽多把柄，不過你放心，你們一家人整整齊齊，一個都不少，若是有什麽恩怨想要解決，可以去地下一次解決清楚了。”

  梵鏡言微微欠身，倒是非常有禮貌，隻不過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刀子一樣紮在了向威的心上。

  “向將軍可能還不知道，向雅馨在到準提的第三天就上吊自盡了，還請向將軍節哀。”

  向威再也忍耐不住，一個箭步衝到了牢門麵前，緊緊的抓著柵欄，目光仇恨地看著梵鏡言。

  “你和顧容與玩弄人心草菅人命，你們將來會得到報應的！”

  “也許吧，不過這一切向將軍是看不到了。”

  梵鏡言戴上兜帽，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天牢。

  向威叛國，株連九族。

  盛雲瑱本以為他貪墨邊關銀餉的事情會被天正帝知道，但天正帝似乎是有意想要壓下此事，竟然隻查到向威叛國通敵之後，就再也沒有往下查了。

  盛雲瑱搞不明白天正帝是什麽意思，但好歹自己太子的位置是保住了，隻能更加戰戰兢兢的對待天正帝，老老實實的做太子，不敢再有什麽異常的心思，就怕這個把柄被天正帝記在心裏，哪一天翻出來他就死定了。

  南晉的朝廷一時之間戰戰兢兢，朝臣們都擔心天正帝一怒之下，會實行連坐之法，任何與向威有關係的人都逃脫不了清洗。

  沒想到天正帝這一次一反常態對此事隻處理了向威，竟然連其他人都沒有審問。

  “大伴，朕可能真的是老了，竟然覺得自己要是處置了太多朝臣，會導致朝廷動蕩，朕竟然害怕了。”

  甘露殿內，天正帝坐在龍椅上，略顯疲憊的對徐大伴說。

  徐大伴輕手輕腳地為天正帝換了一杯熱茶，輕聲勸慰道：“陛下說的哪裏話，陛下隻是體恤他們，不想讓大家都惶恐不安。”

  “還是大伴知道我的心意。”天正帝輕輕笑了一聲。

  他是真的不敢再大張旗鼓的抓人了，若是再抓出來一些和向威聯合謀反的人，把這些人都處理掉了，南晉的朝廷還剩下什麽呢？

  天正帝已經老了，不敢再放肆了，盛雲瑱沒有大才華，庸庸碌碌的一生，能守住南晉這片江山已經很困難了，而且他還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將來南晉到底能不能交給盛雲瑱，天正帝目前還在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