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5章 鑄大錢
作者:甲青      更新:2021-03-06 02:11      字數:4717
  <b></b>要說上陣殺敵,布兵擺陣,關大將軍一隻手就能吊打馮土鱉。

  但若是論起陰人謀國,十個關將軍也比不過馮鬼王。

  生活在三國時代的關將軍,又是個女兒身,何嚐見識過這等謀略?

  但見她滿麵的不可思議,有些吃驚地問道

  “萬一吳人當真要自己鍛造呢?那豈不是資敵?”

  “不會,我算過了。”

  馮刺史搖了搖頭,自信地說道

  “以漢中冶為例,五年前做出一副鐵甲騎軍的人馬鎧甲所需成本,比起現在的成本來,至少是三倍。”

  說到這裏,馮刺史看向關姬,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細君你可知道,這個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我就是降價三成賣出去,也還有翻倍的利潤。”

  “細君你說,若是換了你,你是願意自己花十數萬錢去打造一副鎧甲,還是願意花三五萬錢去買一副鎧甲?”

  明明已經從馮刺史前麵的話裏聽明白了這種交易裏麵的陷阱,但關將軍聽到這筆帳之後,仍是心神搖曳。

  她很想說寧願花十數萬錢去打造一副鎧甲,但最關鍵的問題來了錢哪來?

  “沒有錢,一切都免談。”

  馮刺史攤了攤手,“後漢一年的府庫也就八百萬緡左右,而在沒有毛料和紅糖的前些年,大漢一年的賦稅收入,折合也就才一百萬緡。”

  “至於吳國,我們從寬計算,算它有三百萬緡,一副鎧甲的打造,算它十五萬錢,那就是一百五十緡。”

  跟吳國交易這麽多年,馮刺史對吳國的國庫收入,就算不知道具體詳細的數目,但大概數目還是心裏有數的。

  “三千副的話,我們算它四十五萬緡,那就要占去吳國府庫一成半的收入。”

  “這還僅僅是算鎧甲的價,戰馬的錢呢?養馬的錢呢?保養甲胄的錢呢?將士的錢糧呢?”

  “這麽一算下來,三千鐵甲騎軍一下子至少要花吳國府庫近三成的錢,而且後麵每年還要花費大批錢糧保養。”

  “一場大戰下來,戰馬哪有不死的?到時候又得再花錢……”

  全國勳貴官吏的俸祿、手底下十萬大軍將士的支出,哪一個不要錢?

  更別說這年頭的抵抗自然災害能力弱,江南又是水鄉,你不得留些錢糧應付災害之類的?

  這三百萬府庫收入,是府庫收入,可不是專項軍費。

  事實上,吳國有沒有三百萬緡的收入,還是一個很大的疑問。

  “嗬嗬,”馮刺史微微眯起眼睛,“孫權就算是舍得,他能拿得出來?”

  “孫權要是有錢,他就不會在幾年前鑄了一批五十大錢。”

  鑄大錢,就意味著國庫沒錢,就意味著國家要割韭菜。

  後世以“阿妹你看”最為典型。

  缺錢就了死命印綠票,用來收割全世界財富的同時,還能向外輸出通貨膨脹。

  鑄大錢也是一樣的道理。

  隻不過收割的範圍小一些,僅限於國內的士吏百姓。

  反正興漢會跟吳國的交易,從來就是隻收五銖錢,要不然就拿吳國的特產來換,珠玉玳瑁啊什麽的。

  當然,少不了馮會首點名需要的水玉,大公驢等等。

  再後來,南鄉儲備局的票子開始流入荊州。

  再到現在,票子已經是荊州大宗交易貨物的主流貨幣之一。

  雖然不是吳國的法定官方貨幣,但它有興漢會的背書啊!

  南鄉又掌握著最先進的造紙術、印製術,還有油墨配方。

  今年種了一批蓖麻出來,南鄉那邊已經按照馮刺史的指示,開始嚐試用蓖麻油配製新的油墨。

  而吳國連最初始的印刷術都莫得,它就是想偽造,那也無從下手。

  再說了,票子攜帶那麽方便,它不香麽?

  大錢有票子硬麽?

  反正在荊州不少人眼裏,“大泉五十”肯定沒有南鄉儲備局發行的票子硬。

  關姬聽完這個套路,這才有些恍然大悟,她古怪地看向馮刺史

  “你是料定孫權沒錢,所以才讓吳人拿造船和操船之術來換的?”

  “隻是就如你所說的,他們拿造船與操船之術來換了鐵甲騎軍之術,又拿舟船來換戰馬,那再拿什麽來換甲胄兵器?”

  馮刺史邪惡一笑

  “那就讓孫權繼續鑄大錢啊,大泉五十不夠,那就再鑄大點,大泉五百也是可以的嘛,五百不夠,那就再鑄一千,兩千……”

  若不是這個人是自家阿郎,若不是關大將軍的屁股是坐在大漢這邊。

  那她在聽完馮鬼王這番話後,說不得就要爆捶眼前這個陰毒無比的家夥一頓。

  先帝當年不過是鑄了一批直百錢,就差點逼反了蜀地的世家。

  要是讓孫權鑄五百錢,那要得罪多少吳國世家大族?

  鑄少了,還能說是應急,還能勉強控製一下後果。

  若真要像馮鬼王所說的,光是三千鐵甲騎軍的甲胄,就要占去吳國府庫近一成半的收入。

  那這大錢,得鑄多少才能頂得住?

  “別這麽看著我。”馮刺史對著關將軍一笑,“說不得,孫權本來就想鑄大錢呢?”

  “孫家與江東世家之間,恩怨大了去,要不然孫權何至於對張家下狠手?”

  事實上,漢魏吳三國,在立國的過程中,都或多或少地被世家大族所綁架。

  隻不過大漢最先擺脫了世家的掣肘。

  而魏國在確立了“九品中正製”之後,就已經宣告了世家政治不可避免地到來。

  而吳國,則是需要世家支持和打壓世家之間,左右搖擺。

  究其根源,還是在於孫策入主江東的時候,把江東大族殺了個血流成河。

  讓孫家就此與江東大族結下了血海深仇。

  這就導致了孫權在需要江東世家支持的同時,內心深處又不敢完全信任他們。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不是孫權對吳郡四姓之一的張家下狠手,自己又如何能那麽容易就在吳國契入一顆釘子?

  聽到馮鬼王這麽一番謀劃,關鬼後不禁在心裏慶幸不已

  幸好這個家夥是自家阿郎啊,若是被魏吳得到了他,就憑大漢前些年那點蜀中之地,隻怕還不夠他陰的。

  就在鬼王鬼後蹲在後院商量國家大事時,張小四步履匆匆地闖進來

  “洛陽急報!”

  馮刺史和關將軍對視一眼,心裏頭齊齊冒出一個念頭

  洛陽又出事情了?

  張小四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還沒等氣喘勻,便開口道

  “魏國的偽太後死了。”

  “太後?卞氏不是早幾年就死了?是建興八年,還是……”

  馮永說到一半,頓時就反應過來,“郭女王?”

  張星憶點了點頭

  “沒錯,正是曹丕所立的偽後,郭氏。”

  “這倒不是個長命的,比卞氏短命多了……”

  馮刺史掐指算了一下,剛說出這個話,就被張小四瞪了一眼

  “大好的機會呢,你還在管她長命還是短命?”

  馮刺史一愣“什麽機會?”

  “洛陽有人傳言,是曹叡數次逼問當年甄氏之事,郭氏最後心憂而亡。”

  馮永一聽,立刻來了興趣

  “還有這事?”

  甄氏,那可是曹植的嫂子……咳,說錯了,後世可是被人稱為洛水女神,馮刺史自然還是有那麽一點興趣的。

  “是糜照送過來的消息。”

  “哦,糜照看來是已經進入狀態了呢!”

  馮刺史摸了摸下巴,“去年山陽公崩,今年郭氏死,照這麽看來,曹叡的日子可不算好過啊。”

  張星憶眼中閃著興奮之光,湊過來問道

  “那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麽?”

  馮永思索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除了把這個流言傳得更久一些,其他就不要做了。糜照的身份,藏得越久,價值就越高,他對我們以後的計劃很重要。”

  張星憶一聽,頓時有些失望,不過還是點頭應下。

  馮永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突然問了一句

  “那個壽春婦人之事,有什麽消息麽?”

  張星憶搖頭道

  “隻知道洛陽的疫情消去以後,她就被曹叡接入宮中。”

  “聽說曹叡還特意下了詔令,讓人給她建起一座別院高台,專門祈福,外人哪得知道消息?”

  “外人得不到她的消息,難道長公主還得不到?讓糜照在這方麵多下點功夫,細心打聽一番。”

  若論世間最能讓人喪失理智的事情,老夫配少妻,老婦愛郎君,必是位列其中之一。

  是愛,不是玩玩的那種。

  隨著糜照與清河公主的關係越發密切,馮永已經肯定,曹叡的身體,確實不算太好。

  因為曹叡在大前年收養到宮裏的兩個養子,現在已經正式公開。

  一個是曹詢,這是早就知道了的。

  還有一個,則取名曹芳。

  得知這個名字後,馮永就知道,這個曹芳正是原曆史上高平陵之變後,最後也被司馬家廢掉的那個魏帝。

  也就是說,曹叡現在都覺得自己已經再也生不出孩子,那麽他的真實身體狀況,就可想而知。

  又是收養子,又是專門建別院高台,讓神棍給自己祈福。

  這就越發讓馮永肯定自己的判斷。

  再說了,就算是按原曆史上,曹叡也是個短命鬼。

  張秘書很是盡職地把馮刺史的吩咐記了下來。

  “吳國那邊,有什麽消息麽?”

  張星憶自然是知道馮永為什麽這些日子躲在後院。

  她麵色有些古怪

  “這往來之間,少說也要三個月,哪有那麽容易?”

  馮刺史一聽,頓時又是心生煩躁,恨不得找趙廣過來打一頓。

  隻是趙廣一開春,就按他的吩咐,從蕭關出塞,順著大河前去河套地區找軻比能去了。

  當下他左思右想一番,然後說道

  “算了,安排一下,過兩日我要去居延郡巡視耕種。”

  堂堂馮鬼王,被區區吳使逼得逃去居延郡巡視工作,實是大丟大漢臉麵。

  而在遙遠的吳國,同樣有一人,也被逼得從建業前往武昌。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吳國東宮門客羊衜。

  自孫權稱帝後,為了加強對群臣的控製,特意設立了中書典校事,監察百官及地方州郡。

  酷吏呂壹等人任此職以來,常擇小過以苛眾臣,借此得到孫權的信重。

  最後發展成憑空誣陷,甚至連丞相顧雍都差點因此入獄。

  如今吳國朝臣上下,皆是對彼恨之入骨。

  太子孫登與征越得勝歸來的諸葛恪,亦在私下裏密謀如何除掉呂壹。

  兩人決定,先推出善辯者一人,在陛下麵前陳呂壹等人之過,試探一下陛下之意。

  而一向有識人之明的羊衜,同是擔負起尋找這個人的重任。

  羊衜當然知道這裏麵必有諸葛恪公報私仇之心,但為國家計,他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他此行前往武昌,正是為了此事而來。

  來到武昌後,他沒有驚動任何人,而是換下官服,帶了兩人仆人,進入武昌城,采購了厚禮,然後再出坐車出城,向鄉下而去。

  武昌以前乃是吳國的都城,雖然孫權後來遷都前往建業,但仍留了太子留守。

  前兩年太子雖亦前往建業,但武昌作為連接荊州與江東的水陸要害。

  再加上這些年漢吳兩國人員物資往來越發頻繁,武昌非但沒有衰落下去,甚至越發地繁盛起來。

  在武昌城外不遠處,有一個村落,村落的東頭,有一個農家小院,看起來雖然比不得那些高宅,但卻也比村中那些茅草屋強得多。

  小院門口,被人打掃地很幹淨,前庭被人用籬笆圍起來,裏頭的一角,還種了一些綠菜。

  偶有兩三隻雞冒出頭,有一隻還撲愣著翅膀,似乎想要飛過籬笆,進入菜園子裏。

  然後一個婦人就拿著掃把衝出來,掃向那隻不長眼的雞,嘴裏叫罵道

  “天天不下蛋,就知道吃吃吃!那個死不長眼的,賣給吾的時候還敢騙吾說,這是隻好雞!好在哪,我怎麽沒看到?”

  婦人在那裏趕著雞,嘴裏罵罵咧咧。

  這一幕正好被小院外正在下車的羊衜撞個正著,但見他麵有遲疑之色,考慮著要不要把已經觸地的一隻腳收回來。

  婦人眼尖,早就看到了自家門口的牛車,待她看清車上露出的麵目時,臉上頓時有意外之色。

  她的臉色變幻了一下,手上就是下意識地把掃把往角落一丟,然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再整理一下衣物。

  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收斂起神情,在這一瞬間,她竟是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

  身上的衣物雖是樸素,但身上那股大家之氣,卻是隱隱在訴說著婦人的出身非一般村婦可比。

  哪還有方才言辭粗俗的模樣?

  “羊君一別數載,可還安好?”

  婦人打開了院門,對著牛車行了一禮,開口問道。

  車裏的羊衜有些尷尬地下車“見過夫人。”

  婦人落落大方地回答道,“妾不過庶人之婦,可當不起羊君的夫人之稱。”

  羊衜聽得婦人此語,臉上尷尬之色更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