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顯一邊抵抗李定國，一邊注意著戰場的形勢。百餘騎兵已戰死近半，再拖下去恐怕會全軍覆沒。

  他眼顧四方，看李定國又一次持槍從上到下打來，沒有再硬抗，而是直接閃身躲過。接著他緊勒馬韁，扭轉馬頭便向一邊逃撤。

  李定國沒想到周顯突然會逃，長槍頓時打了個空。但他反應極快，變打為刺，手中長槍緊急前伸。

  周顯扭轉馬頭轉變方向時速度變慢，被李定國一槍刺中右側腰間。他發出一聲輕喊，頓時感到一股鑽心的疼。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狠下心，猛夾馬腹。胯下坐騎得令，一躍而起，迅速與李定國脫開距離。

  李定國再要舉槍，周顯卻已經逃出長槍的攻擊範圍。他驅馬前追，卻被周顯的兩個親卒持槍擋住。他心中憤怒，咬牙切齒，左右橫掃，擊開對方刺來的長槍。接著快速連出兩槍，不刺人，而是直戳對方馬匹。

  馬匹受傷，上下騰躍。兩人控製不住，從馬上跌落下去。

  李定國也不管他們，飛馳而過，撇開他們，直追周顯。他從背後取下長弓，但一摸箭囊，卻發現箭矢早已用光。

  這時，他突然看到不遠處有一官軍士卒倒在地上，臉麵上插著一支羽箭，已死去多時。他騎馬飛奔過去，雙腿控住馬匹，單手取下羽矢。也不待回正，引弓拉弦，瞄著周顯裸露在外的後脖頸射去。

  周顯一邊奔馳，一邊大喊，“走了，走了，都給我撤。”他腰間被李定國刺中，雖然他那一刺是突然變招的應急所為，力量不足，且還有鎧甲保護。但李定國力氣實在太大，周顯能感受到那一刺刺穿了鎧甲，插進了身體裏麵。此刻坐騎奔馳，每一次躍動，都感到撕扯般的疼痛。這分散了他的精力，使他沒有意識到即將來臨的危險。

  羽箭帶著破空之聲射來，等身後大喊提示，周顯下意識的側身的時候依舊慢了一步。羽箭貼著他的脖頸飛過，穿皮而過，鮮血飛濺。他感到脖頸猛然一涼，連忙用手去捂。身子在馬上打了一個趔趄，一時控製不住，從馬上跌落了下去，坐騎跑走。

  李定國看周顯中箭落馬，“嗬”了一聲，心中狂喜，催馬持槍前衝。

  周顯摸了摸脖頸的受傷處，滿手是血，幸運的是沒有射中脖頸動脈。他看著衝過來的李定國，心底一沉，連忙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長槍，握緊直指前方。

  胯下有坐騎的時候，他都不是李定國的對手。此刻以步對騎，更是沒有一絲勝算。但束手就擒不是他的風格，所以隻能盡力一試。

  蹄聲噠噠，眼看越來越近，馬上的李定國仿佛也大了許多。他長槍在手，宛如戰神，大喝一聲，以勢不可擋之勢向周顯刺來。

  周顯不敢直擋，身子就地一滾，躲了過去。長槍陡出，刺向李定國的坐騎。但馬速太快，沒有刺中。

  李定國扭轉馬頭，又向周顯衝了過來。這次他算準了距離，長槍一出，完全封住了周顯的逃路，逼的他不得出槍來擋。

  隻聽“鏗”的一聲脆響，周顯手中的長槍被擊飛，落在遠處。而他自己跌坐在地上，緊急翻滾，才勉強躲過。再看他的雙手，虎口裂開，不住的顫抖。而他此刻卻顧不得這個，連滾帶爬向長槍處跑。

  好在數個親卒趕了過來，一起出槍刺向李定國，逼的他不得不去擋。但也隻是片刻，因為隆武軍的其他兵卒也趕了過來。有騎卒衝來，與官軍纏鬥在一起。有步卒趕來，釋放冷箭，不斷殺傷敵軍。

  夜色黑暗，能看清的距離不遠，見不到那滿地的鮮血。但馬匹的嘶鳴聲，刀槍入肉的聲音，士卒低沉的呐喊以及淒厲的慘叫聲，卻匯成了戰場的絕響。

  李定國眼中隻有周顯，一有機會他便與其他人脫開距離，繼續驅馬向前追殺。

  周顯剛拿住長槍，便見李定國“呀呀”的叫著，又衝了過來。他忍不住低聲啐罵了一聲“陰魂不散”，看不遠處有一棵半摟粗的大樹，便連忙向那裏跑去。

  但還未等，李定國便已經到了跟前。聽到他的喊叫聲，周顯猛然回頭，右手甩出一柄一尺多長的短劍，直打向李定國的臉麵。

  李定國吃了一驚，以為是什麽暗器，連忙閃身躲開。

  周顯卻沒有半分遲疑，基本上在拋出短劍的同時，左手單手長槍，一端頂地，一端前指。馬匹意識到危險，但它正在高速前奔，已止不住了，前胸狠狠的撞在了槍尖上。馬上的李定國沒有防備，被慣性像一個沙包似的被拋了出去。

  槍身被壓成了弓形，接著“哢嚓”一聲，斷了。還未等周顯回過神來，下半段槍身便彈了回來。先是狠狠的打在了他的左臂上，接著又打在他的左胸膛上。他的姿勢更醜，像圓球一樣倒滾了出去。

  周顯發出慘叫，感覺定是被打斷了好幾根骨頭，半個身體都木了。同樣慘的還有那哀鳴著倒下的駿馬，以及被拋出近兩丈的李定國。

  李定國被摔的七葷八素，滿臉是血。他不住搖著頭，精神有點恍惚的站起來，雙眼被鮮血模糊了視線，不住的用手擦著。

  周顯被打的渾身疼痛，戰栗不已，但看到李定國已經站起來。他右手拿起地上的半杆槍身，用一端支著地想要站起來，但身體的疼痛讓他難以直起身子。他大吼一聲，提起最後一股氣向李定國衝去。

  但手中無力，長槍下斜，隻刺中了李定國的大腿，接著身體的衝勢才撞倒了他，壓在了他的身上。

  李定國發出一聲慘叫，頓時也回過神來。他手中並無武器，隻得握掌為拳。一拳揮去，狠狠的打在周顯臉上，將他打翻在一邊。

  但周顯右手卻牢牢控住那半截槍杆，扯動著他的大腿，鮮血直流，疼痛難忍。李定國暴怒，一拳接著一拳打過去，隻打的周顯意識模糊，但後者仍舊沒鬆手。

  遠處響起了腳步聲，是官員的援兵到了。

  李定國大急，也不再顧忌大腿的疼痛，拖著周顯向一邊去。他撿起那裏的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舉起來就要砸向周顯的頭部。

  這時，“砰”的一聲輕響，李定國打了一個趔趄，鮮血從他右肩噴了出來。接著一個黑影快速奔了過來，一腳將他踢翻在地。

  “督帥，督帥，您沒事吧！”孫豹急聲喊著。看著滿身是血的周顯，他憤怒不已，持刀便要砍向李定國。

  周顯卻用手拉住他的褲腳，“不要殺，不要殺他……”說完，他便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