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林聽從李定國的命令率先出城，隨他而出大部分都是騎卒。他在城外百步外將士卒匯集成陣，有四百來騎。

  城內傳來激烈的廝殺聲，響天震地。受這聲音刺激，駿馬不安分的跳動，嘶鳴，焦躁的情緒籠罩著整個戰場。

  “怎麽還不出來？”高士林著急的低聲自言自語。

  他看到城牆上，數不清的官軍正在朝這個方向快速跑來。他們手中持的火把像一條紅色的長龍，照亮了整片黑夜。你指向一個自己手下的將領道：“你帶一隊人立即進城，無論如何都把侯爺給我接出來。剩下的人向兩邊分散，用弓箭阻擊城上敵軍靠近。”

  駿馬奔馳，弓矢雨落。有人中箭，黑夜裏一聲慘叫。士卒持槍回擊，砰砰直響，又有人落馬倒地。

  得王興運掩護，李定國騎馬出城。

  城內亂作一團，隻有這一門可以通往外麵。最初的時候，隆武軍還能勉強維持秩序。但隨著越來越多的追兵趕至，後麵喊殺聲震天，眾人便陷入了慌亂和驚慌之中。城門洞裏滿是兵士，擁擠著，擠壓著，堵的水泄不通，降低了出城的速度。

  但一聲大喝之後，眾人扭頭發現是李定國來了，頓時安靜了下來。他們紛紛閃身避讓，給他讓出了一個通道。

  威望至斯，不可謂不高。

  李定國掃視了眾人一圈，大聲喝道：“我在城外等著你們。你們不安全出城，我不離開。”

  說完他不再多言，飛奔向前。剛弛到吊橋處，上端就傳來了“砰砰”的槍響聲。他連忙壓低身子，快速奔過，沒有中槍。但他身旁的士卒卻沒那麽幸運了，不少人中槍落馬，直接掉進了護城河裏。

  說是護城河，不過是長約一丈的窄溝。而且因為幹旱的緣故，裏麵的水已經見底，隻剩下齊小腿深的汙泥。士卒在裏麵爬滾，翻騰起裏麵的爛泥，那股濃重的氣味令人作嘔。

  李定國過了吊橋，回頭望去，發現城門上已經站滿了官軍。他們手持火銃，正急急的向下射擊。不少自軍士卒中槍，發出慘叫，使城門口變的更加混亂。他臉帶怒色，從背後拿出弓箭，連發數箭。

  每一箭射去，都會傳來一聲悶響，那是士卒中箭落城，摔在地上的聲音。隆武軍卒也回過神來，持弓拉弦，向上射擊。

  而城頭官軍在此刻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紛紛持槍向他這個方向射來。槍彈打在地上，塵土飛濺，煙塵騰起。

  一隊士卒連忙上前，用盾牌護住李定國周邊。“侯爺，這裏危險，先撤吧！”

  李定國雖不情願，但也向後撤到了火銃射程之外。他跟隨張獻忠以來，大仗小仗打了數百次。也曾敗過，但還從來沒有這麽憋屈過。他牙齒緊咬，雙眼仿佛要冒出火，心中恨不得將周顯碎屍萬段。

  而此刻的周顯正騎馬奔馳而來，耳間所聽到的盡是城內傳來的喊殺聲和砰砰的火銃聲。他心中焦急，不斷拍馬急趕，終於到了南門外。他引目望去，隻見城門口有數百隆武軍，正在全力應對城頭自軍。

  步卒還在後麵，跟隨他的隻有他的親兵百餘騎。周顯隻遲疑了片刻，便夾擊馬腹，全力衝了過去。他看出隆武軍並沒有排成陣型，自己突然進攻，未必沒有勝算。況且自己隻需要擋上片刻，等到後續士卒趕到便可全殲這支隆武軍。

  更重要的是，他從那群隆武軍中看到了李定國。後者的厲害，他早有領教。若是這一次能徹底解決這個麻煩，周顯在山東才可以算徹底無憂。受此激勵，他才如此的奮不顧身向前。而他的那些親卒看周顯如此，沒有絲毫遲疑，緊隨其後。

  李定國聽到身後傳來的驚呼聲，扭頭望去，隻見有支騎兵從自軍的斜後方衝殺過來。若是在以前，他從那馬蹄聲就能早一步知道有敵來襲。但今夜實在太亂，也擾亂了他的心緒，待敵到了跟前才發現。他心中的火氣頓時升了起來，大聲叫喝道：“跟我來。”

  隆武軍後隊並無防備，在周顯一衝之下便徹底潰散。但還未高興片刻，便見李定國領著數十騎衝殺了過來。

  雙方騎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一時間人仰馬翻。長槍短刀交錯互擊，火花四濺。馬的奔跑聲、嘶鳴聲；人的呐喊聲、慘叫聲，匯在一起，短促而沉悶。在黑夜裏的廝殺，沒有刀刀見紅的場景，但更為驚心動魄。

  李定國刺向周顯，咬牙切齒道：“周顯。”

  周顯持槍擋開，哈哈笑道：“李兄，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李定國怒道：“好你個頭，我宰了你。”雖然說著話，他手上卻絲毫不慢。刺、挑、甩，一槍接著一槍的向周顯打來。他已看清，周顯所帶的騎兵並不多，隻有百餘騎。若是能拿下他，這戰的屈辱便可一掃而空。

  周顯好整以暇，一邊回擊，一邊說著話。“李兄，你降了吧！我身邊缺個養馬的，你過來當個弼馬溫。我的援兵馬上就到了，你再不逃就沒機會了。我滕縣周邊埋伏了好幾萬大軍，你是多蠢才落入我的陷阱裏。我已經派人去打徐州了，現在你老家都被我抄了，……”

  聽周顯絮絮叨叨的說著，李定國暴怒不止。周顯說的七真三假，分明是在亂他軍心，而他對此卻毫無辦法。隻得手中加緊猛攻，想要一槍將周顯刺落馬下。

  而周顯此刻也是有苦難言，他槍術不弱於李定國，但力氣上卻不敵他。李定國每槍打來，他都能躲過。每次長槍交錯，都感覺似乎有千斤重力打在自己的手臂上。初時還能抵擋，但後來卻越來越難，話也不說了，動作也有點變形。

  而更危險的是，初時混亂的隆武軍也逐漸反應過來。在領將的指揮下，他們匯集成隊，紛紛向周顯這百餘騎圍殺過來。

  能在周顯身邊為親卒者都是悍兵，但李定國手下的這些人也都是跟隨他的百戰之卒。隨著後者的人數越聚越多，不斷有官軍被刺落馬下，不支之勢越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