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兮不是京城人，她對京城不熟悉，因為不熟悉，便有無限好奇。

  安紅袖偷偷將何兮帶出來後，又繞路去了德親王府，叫上元素一起往街上去了。

  “你答應了？”

  花船上，安紅袖看著蹲在甲板上，好奇地跟長風問東問西的何兮，輕輕點了點頭。

  元素點頭，不認同道：“你太魯莽了。”

  安紅袖啜了口茶，看著河岸邊綠油油的柳樹，輕聲道：“開弓沒有回頭箭。”

  頓了頓，看向元素：“你別插手這件事。”

  元素眉頭緊皺，神色裏帶著幾分生氣。

  “青煙，聖旨一旦下來，再想改，可就不成了。”

  “我知道。”安紅袖垂眸，垂在身側的手，緊攥著衣裙。

  “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有分寸。”

  元素眸色沉痛，又氣又心疼地看著安紅袖，半晌，歎氣道：“你真是糊塗了。”

  她說著，四下看了一眼，這才壓低聲音，湊近安紅袖：“有道是，一女不嫁二夫。一旦你嫁了秦楚河，日後你……”

  安紅袖咬了咬唇，“我都知道，可現在，沒法子了，他不在，我……”安紅袖頓住，半晌，近乎無奈地歎了口氣，鬆開緊攥的拳頭，低聲道：“這是我欠他的。”

  “你……”元素心疼，斥責的話到了嘴邊，到底是沒說出口，半晌，紅著眼別開臉。

  安紅袖垂手給她續了一杯茶，淺笑著哄道：“這也不是什麽壞事。”

  “這能算是好事嗎？！”元素回頭瞪了她一眼，一掌拍在桌子上，氣惱道：“我要是知道你能做出這麽傻的事情，當初說什麽，也不會留你在京城。”

  安紅袖聞言笑了，順著她的話道：“對，你說的沒錯，你當初應該把我也帶上，這樣，咱們到了東南，可能就不想回來了，而且，你武功好，我廚藝好，醫術好，咱們倆一起過一輩子也不錯，你說是不是？”

  “那是當然！”元素紅著眼，眸子裏閃著淚，卻是笑著說道：“我怎麽也比他們強！”

  “嗯，你最強！”安紅袖笑，眼尾卻是更紅了。

  “你怎麽那麽傻啊！”元素歎氣，靠過去，臉埋在了安紅袖肩膀上，“你這樣……，我……”

  她想說一句，我怎麽跟殿下交代，可到底沒能說出來。

  四月十八，天朗氣清，惠風和煦。

  安紅袖一早出門，就聽見喜雀在叫，阿箬笑著道：“喜鵲報喜，許是有喜事了。”

  “但願吧。”安紅袖伸手揉了揉額頭，抬腳上了馬車。

  等在醫學院上了幾節課，阿箬便白著臉跑到了書堂門口。

  “姑娘，宮裏來人了……”

  此話一出，安紅袖一顆心，如墜冰窟。

  賜婚的聖旨比想象中來的要早。

  安紅袖拿到聖旨，站起身笑著行禮：“有勞公公了。”

  頭發花白的掌事公公笑著道：“姑娘好福氣，這賜婚的聖旨，可是殿下親自求來的，殿下對姑娘一片真心，姑娘有福了，日後，老奴還指望姑娘多多提攜。”

  “一定。”安紅袖笑意溫柔。

  阿箬上前，送上賞銀。

  “一點兒茶水錢，還請公公笑納。”

  “姑娘笑意。”掌事公公笑嗬嗬地同身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小太監當即上前從阿箬手中接過銀子。

  楚瑜上前道：“我已備下酒水，公公可否賞臉喝一杯？”

  “不了。”掌事公公笑著垂手，“老奴還要回宮複命，就不同楚公子吃酒了，等改日，老奴再找楚公子喝酒。”

  “嗯，也好。”楚瑜笑了笑，“那我送公公出去。”

  “有勞楚公子了。”

  聞言，安紅袖福了福身，道：“公公慢走。”

  其餘眾人見狀緊跟著行禮。

  目送著掌事公公帶著人消失在拱門去，安紅袖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

  “姑娘……”

  阿箬臉色蒼白，眼睛卻紅得厲害。

  “長風……”

  安紅袖輕喚了一聲，長風當即上前，從她手中接過了聖旨。

  安紅袖騰出手，看著阿箬笑了笑：“這是喜事，應當笑。”

  阿箬滿腔的話語噎在喉嚨裏，最終強忍著難過，扯著嘴角笑了。

  “姑娘說的是，這是喜事，奴婢這就去咱們家的甜品鋪子，拿些討喜的點心過來，給學生們，讓他們也沾一沾喜氣。”

  “嗯，去吧。”

  阿箬離開後，安紅袖沒再去上課，也沒回上官家，她就坐在書亭裏，對著一壺酒出神。

  “先生……”

  安紅袖剛垂手倒了一杯酒，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她放下酒壺，回過神時，就看見何兮垂著嘴角，難過又傷心地站在桌邊。

  “過來……”安紅袖衝著她招了招手。

  何兮走到安紅袖麵前站定，“先生……”

  “怎麽了？”安紅袖輕輕摸了摸孩子頭，笑意溫柔綿淺。

  “你要嫁給皇子了嗎？”何兮問這話時，帶著幾分哽咽，看上去特別難過。

  “是啊。”安紅袖笑答。

  “那你喜歡那個皇子嗎？”何兮睜著一雙大眼睛問。

  看著她幹淨純真的眼眸，安紅袖心下尖銳地疼了一下，而後笑了。

  “喜歡不喜歡，很重要嗎？”

  “很重要！”何兮認真的點頭，而後伸手抓住了安紅袖的衣裳：“先生很好，我很喜歡先生，我哥哥也很喜歡先生。”

  安紅袖愣住。

  何兮繼續道：“要是我哥哥知道，先生要嫁人了，一定很難過。”

  安紅袖啞然，好一會兒才笑了笑，道：“何兮，回去上課去吧。”

  “先生……”何兮眸中帶淚，“先生就不能不嫁麽？”

  “不能。”安紅袖回答得幹淨利落，揉了揉何兮的腦袋道：“回去吧。”

  何兮還想說什麽，可安紅袖已經衝她擺手，她咬了咬唇，紅著眼離開了。

  “滿意了？”

  何兮離開後，楚瑜走過來，在安紅袖身旁坐下，拎著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這才怒極反笑地看著安紅袖：“小師妹，行啊？背著我幹了這麽大一件事，怎麽？我是不是該給你辦個慶功宴？”

  安紅袖頭皮一緊，忙拎著酒壺給楚瑜斟了一杯酒。

  “慶功宴就不必了，不是什麽大事。”

  “這還不算大事？”楚瑜一巴掌拍在桌麵上，咬牙切齒道：“賜婚聖旨都下來了，你告訴我，這不是大事？那怎麽才算是大事？嗯？非要突然搞出來一個孩子給我，方才算是大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