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過度驚訝的緣故，婦人的臉色都白了一白，她的目光極其緩慢地在安紅袖和安氏以及安小北三人的臉上打轉。

  半晌，像是確認了什麽一般，以極緩慢的速度走到了安氏的麵前。

  “你是……月娥？”

  婦人聲音顫抖，半抬起來的手，也微微顫抖著。

  安氏早已經紅了眼，縱然十多年不見，她也認得自己的嫂嫂，可是，她這十幾年的變化太大，嫂嫂已經快認不出她了。

  “是我，嫂嫂。”安氏哽咽著開口，話音一落下，眼淚便落了下來。

  “你……你怎麽這個樣子了？”眼看著安氏眼淚落下來，那婦人的眼淚也跟著落下來。她的手顫抖著處在半空中，似乎想要摸一摸安氏，可看著安氏那消瘦的樣子，卻又怕自己弄疼了安氏。

  “嫂嫂……”安氏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當初，她在家裏的時候可謂是受盡了寵愛，爹娘兄長和嫂嫂都很疼愛她，兩個侄子也很喜歡她。她在家的時候，哪兒做過什麽農活？又哪兒裏受過什麽委屈？

  可出嫁後呢？

  那端不堪回首的歲月，安氏都不忍回憶。先前她自己帶著孩子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堅強，可如今，她回到了娘家，回到了那個曾經有很多人疼愛她的地方，心裏的委屈和難過以及這十多年的心酸忽然就湧了上來。

  眼看著安氏落淚，那婦人心裏也不好受，一邊跟著掉眼淚一邊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都過去了，快進來。”說著，一手拉著安氏，一手拉著安紅袖就往屋子裏走。

  “舅母，那個，我還要把牛車牽進來。”安紅袖略微掙紮了一下說道。

  那婦人回神，見安紅袖指著外麵的牛車，這才明白過來，鬆開了她的手道：“那行，我讓你表哥出來幫你。”話罷，便對著屋子裏喊：“雲龍，快出來。”

  婦人話落，沒有人應聲，但婦人也不在意，隻收回目光笑對著安紅袖道：“你別著急，你表哥他馬上就出來了。”話罷，便拉著安氏往裏走，邊走邊喊：“爹娘，建平，你們快看看誰來了。”

  安氏被她拉著往前走，一聽自家嫂嫂喊爹娘和哥哥，心下便緊張的不行，完全不敢再往裏走，恨不能轉身逃跑。

  畢竟，當年爹娘和大哥是那麽地疼她，可她呢？為了安陽這麽個男人跟自己的父母那麽折騰，結果嫁過去過得也不好。

  而且，十多年都沒有回來過，也沒有盡一天做人子女的孝道，如今哪有臉麵見爹娘啊？

  奈何，嫂嫂力氣大，安氏根本掙脫不開，一時間緊張加害怕，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嫂嫂，我、我……”

  婦人哪裏不清楚安氏的想法，她緊握著安氏的手沒有鬆開，笑著道：“爹娘啊，永遠都是爹娘，總不會因孩子離了家，就不是爹娘了，你說是不是？”

  “我……”安氏慚愧的說不出話來。

  其實，她寧願爹娘哥哥和嫂嫂大罵自己一頓，可偏偏他們沒有，嫂嫂一如從前地對自己好，可越是這種好，便越是讓自己覺得愧疚。

  安氏沒有再掙紮，跟著婦人往裏走。

  安紅袖則站在門口處，等著所謂的“表哥”出來幫忙，這倒不是因為她想偷懶，而是這裏再怎麽也是舅舅家，她要把牛車弄進來，總得知道放哪兒才行啊！

  就在安氏進門前，東廂房的屋子裏走出一個少年來。

  對，是走出來的。

  他與先前那一蹦三跳的少年完全不同，如果說先前的少年是初陽一般，那如今這個少年，那大概就是早春山間的冷風。

  而是，他麵無表情的時候，看上去有些淩厲。而且，他比先前那個要白一些，眉眼也要冷一些，一眼就是不愛說話。

  不過，他看上去像是個讀書人。

  安紅袖打量著他，忽然好奇這人是不是天蠍座。

  那少年走出屋子後，往外掃了一眼，瞥見牛車和安紅袖後，便走了過來。

  見他來到自己麵前，安紅袖突然有些脊背發涼，近距離地看著少年，安紅袖從他淩冽的目光中察覺出了一絲敵意。

  沒錯，就是敵意！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安紅袖想著安氏嫁給安陽的事情，隱隱塞到了幾分，是以，對著少年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表哥，我是紅袖。”

  原本安紅袖想要說一句“初次見麵，請多多指教。”可又一想這話放在這裏似乎不大合適，於是乎，便咽了回去。

  少年看著安紅袖沒有應聲。

  安紅袖隻覺得頭皮都尷尬起來了！

  但為了不僵持在這裏，安紅袖笑了下，道：“是這樣的，表哥，我想把牛車弄進來，你看我把牛車放在哪裏比較好？”

  少年仍舊沒吭聲，隻一雙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安紅袖。

  安紅袖被他看得全身發毛，恨不能落荒而逃。

  可就在安紅袖快要忍無可忍的時候，少年總算是收回了目光，對著安紅袖道：“跟我來。”

  “好、好的，謝謝。”

  聽到他開口，安紅袖感激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忙牽著牛車進來。

  少年帶著安紅袖進了院子，指揮著安紅袖把牛弄進牛棚裏後，便轉身離開了。

  還真是一點兒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啊！

  安紅袖望著少年離開的背影，心下歎了口氣，認命地將牛車上的東西一一搬下來。

  她這次為了帶安氏來走親戚，也為了不讓安氏太丟臉，是以，買了不少東西。從酒肉糧油，到布匹首飾，東西真不是一般的多，安紅袖自己搬下來就已經累得半死，卻又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裏搬。

  偏偏，大家都沒人出來，好像把她遺忘了一般。

  安紅袖沒什麽辦法，總不好去堂屋裏找那一堆人，可想著東廂房裏的少年對自己有敵意，別說自己不想找他幫忙，就算是自己去找他幫忙，他也未必會幫忙。

  想到這兒，安紅袖無奈地歎了口氣。認命地搬起一袋米，起身往廚房走去。

  別的不說，先把酒肉糧油都放在廚房哪兒，總鬼使沒錯的，至於布匹首飾啥的，就隻能先抱起來一些往堂屋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