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

  實在是太尷尬了。

  好不容易問個路，還問到了安氏曾經的定親對象，這運氣……真的是沒誰了。

  安紅袖心下歎了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後，覺得僵持在這裏不是辦法，遂猶豫了一下道：“那個，大叔，娘，咱們要是有事，等到家再說行嗎？不然，光是在這兒曬著，挺熱的。”

  “嗯……”安氏紅著臉收回目光，小聲應了。

  安紅袖轉而看向身旁的男人，道：“大叔，你看，要不，你也上車，這樣，咱們能快一點兒。”

  安紅袖原以為這大叔會拒絕，卻不成想這大叔點頭應下了。

  安紅袖心下歎了口氣，等人都上了牛車後，這才認命地趕著牛車往前走。

  四個人全都不吭聲，氣氛越發尷尬了。

  正在安紅袖絞盡腦汁地尋思著是不是要說些什麽緩解尷尬時，便聽見安小北稚嫩的聲音：“娘，外公外婆家還有多遠啊？”

  “小北乖，馬上就到了。”安氏低著頭撫了撫安小北的腦袋，不敢抬眸，生怕跟男人的目光對上。

  “哦。”安小北點了點頭，又問：“娘，外公外婆家都有什麽人啊？也有舅舅嗎？”

  “有的。”安氏是有個哥哥的，想到曾經哥哥對自己的好，安氏嘴角溢出溫暖的笑容來，道：“你舅舅家還有兩個表哥呢！如今，應該也都成家了。”說著，歎了口氣。

  她這一嫁，十多年沒有回來過，對娘家的情況一無所知。對兩個侄子的印象也還停留在十多年前。

  男人盯著他看了一瞬，收回目光望著不遠處的村落沒有出聲。

  安氏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那人不說話，她還好一些，那人若真開口同她說什麽，她可就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

  早在地裏的時候，安紅袖就發現男子背著的竹筐裏既有野菜，又有草藥，耳聽著安小北不在問話，便同坐在一旁的男子道：“大叔，你今天是專門上山采草藥去了嗎？”

  “嗯。”男人應聲，聲音溫和，就是回應的過於簡潔，一看就話不多。

  “哦，這樣啊！”安紅袖點頭，沒話找話道：“那大叔你是學過醫嗎？”

  “嗯。”男人又是應了一聲，話罷，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回應的過於簡潔，便溫聲補充道：“我是郎中。”

  “原來大叔你是郎中啊！我說呢，剛剛瞧著就覺得很像。”安紅袖笑的眉眼彎彎，心下卻覺得安氏犯了傻，好好的一個郎中擺在麵前不選，非要嫁到老安家去吃苦受累。

  雖說她覺得自己這麽想不好，但麵前這個大叔比安陽瞧著好多了。

  就著草藥，安紅袖可算是找到了話題，一路都在跟男人聊著。

  許是因為天熱，也許是因為到了晌午的緣故，進村子後，並沒有遇到什麽人，男人的話也不多，除了回應安紅袖的問句外，就是給安紅袖指路。

  對於自己從小長大的村莊，安氏已經快要認不出來，隻模糊的記著大概的位置，可眼看著男人指給安紅袖的是另外一條路，安氏頓時疑惑起來，蹙著眉頭不解道：“我怎麽記著我家是在那個地方？”

  聞言，男人回頭看了安氏一眼，神情依舊憂鬱，深邃的眼眸又溫和，又複雜，他臉上沒有笑意，也沒有不滿，就隻是淡淡道：“建平他們搬家了。”

  話落，便收回了目光，完全不等安氏的回答。

  安氏眸中一閃而過的慚愧，抿著唇低著頭沒有出聲。

  十多年的時間能改變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就比如安家從村北搬到了村南，而安氏卻一無所知。

  她其實想要問一問自己的爹娘兄長還好不好，可話到嘴邊，卻是怎麽都問不出口。

  安紅袖自是能理解安氏的心情，她同樣也不好意思開口，再說了，他們如今已經到了清水村了，想要知道外公外婆過得好不好，也不急於一時。

  “前麵就是。”

  眼看著快到村子外，男人這才出聲。

  安紅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目光落在了一扇木門前。

  那是坐北朝南的房子，青磚紅瓦，院牆砌了一米來高後，上麵圍著柵欄。

  院子外是一塊兒菜地，再往南，便是田地。

  安紅袖放慢了牛車的速度，在門口的地方跳下了牛車。

  墊著腳尖往裏望了望，便望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婦人抱著一個瓦罐從堂屋裏出來。

  正尋思著這婦人是自己哪個長輩的時候，便聽見了男人低淺的聲音。

  “嫂嫂。”

  那婦人聽見男人的聲音，立刻回過頭來，看到男人後，臉上當即有了笑意，一邊往這兒走，一邊道：“當家的，你看誰來了！”

  “晉原啊，你可算是來了，你要是再不來啊，我們當家的可就找你去了。”婦人的臉像一個圓盤，看著很是麵善，言語之間也是個樂觀開朗的人，在看那走路的架勢，便曉得是個吃苦耐勞的。

  安紅袖沒由來的對她多了幾分好感，再想她和男人對彼此的稱呼，很快就給這個婦人找到了定位——她的舅母。

  “是孟叔來了嗎？！”

  還不等婦人走到門口來，屋子裏就竄出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一身灰色衣裳穿在身上，眼神亮亮的，瞧著朝氣蓬勃不說，還有一種如初陽一般的感覺，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長相略顯秀氣，一雙眉眼跟安氏有些像，想來應該是自己的表哥。

  那少年三下五除二的衝到了婦人的麵前，打開門上前拉著男人道：“孟叔，你可算是來了，我跟你說，我正有問題想要請教你呢！”說話間，便拉著男人往裏走。

  男人被少年拉的往裏走了兩步，回過頭來看安紅袖母子，微微皺了下眉頭，見母子幾人沒有開口，便收回了目光，跟著少年往裏去了。

  那抱著瓦罐的婦人中途把瓦罐放在了桌子上，走到門口後，剛要關門，便瞧見安紅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婦人一愣， 在看安紅袖身後的牛車，以及站在牛車旁邊的安氏和安小北，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的徹底，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錯愕不已的看著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