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隻聽著她說，他也覺得難熬，甚至無法想象她是怎麽做到白天上課，晚上打工的。

  康亢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安慰她，他第一次發現語言這麽匱乏。

  江芷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絲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抬起頭來看著遠處。

  “康亢同學，你知道嗎？我有多羨慕你們，羨慕你們有父母罵你們嘮叨你們甚至把你們煩的煩不勝煩。每次我聽到有同學說她媽媽又嘮叨什麽了，他爸爸又罵他了，我心裏就在想，我多希望也有人罵我嘮叨我啊，我一定不會煩的，一定不會。”

  “江芷同學，你……我也不知道說什麽，我不會安慰人……”

  “不用安慰我，我不需要安慰，從我小學六年級開始，我就自己一個人出來賺錢了，想象不到吧。每當我很孤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就跟自己說，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你還差這幾年嗎，過幾年就好了。一年又一年，年年如此，小時候有一頓沒一頓的，但也餓不死，大了之後，起碼吃得飽穿的暖，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康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輕聲開口。

  “那你為什麽沒去福利院呢……我聽說……”

  江芷聞言，偏頭看著他，笑得無比燦爛，卻讓人看上去心裏極其不舒服。

  “我去過啊，可是我成為孤兒的時候已經太大了，孤兒院不收，哈哈哈哈，可笑吧，我也覺得挺可笑的，怎麽會有這麽可笑的事啊。可是後來我一想，他們也沒做錯，誰都有選擇的權利啊，他們隻是選擇不要我而已，比起要了然後拋棄，他們做的很好。”

  康亢想了想，試探的開口道。

  “那……你父母的親人呢。”

  江芷聞言，愣了一會，回過神來平靜的看著他。

  “他們不是我的父母，他們不配，我情願他們從來沒有生過我。”

  “對不起。”

  “至於他們的親人，他們也是孤兒，好玩吧，孤兒還能傳承呢。”

  康亢：“……”

  他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看上去一直安安靜靜的她。

  竟然有這種遭遇……

  如果他這次沒有看到，估計這輩子他都不會知道。

  畢竟，她隱藏的太好了，任由誰也不會想到這方麵。

  他組織了組織語言，盡量不讓她回憶起不好的事情。

  “如果……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爸爸媽媽都在國外，我在我叔叔家住，他們給我打的生活費我也不用。”

  “我不需要憐憫，不需要。”

  江芷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平靜，直勾勾的看著他。

  就像刺蝟豎起了全部的刺，不是想傷害別人，隻是為了保護自己。

  康亢連忙擺了擺手，手足無措道。

  “我不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憐憫你，我…我可以先借給你，然後後麵你在還給我。我真的沒有憐憫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一定不會的。”

  康亢第一次覺得他平常話不多是錯誤的。

  沒有好好練練應該怎麽安慰人，怎麽解釋。

  江芷看著他跟無頭蒼蠅一樣用盡全身力氣跟自己解釋，突然就笑了。

  從小到大，知道她是孤兒身份的，身邊的朋友也就隻有李月一個人。

  她從小性格十分歡脫，大大咧咧的，心思也沒有那麽細膩。

  而自己有是比較敏感的，所以很多時候，她雖然對自己極好。

  但是，李月不會說，隻會一股腦的把所有的好都遞給她。

  兩人也就心照不宣了，但是她偶爾有時候，也想傾訴。

  她的朋友隻有李月一個，而李月卻因為直爽的性格，身邊有一大堆的朋友。

  盡管她無論去哪都帶著自己，她心裏也是不舒服的。

  也沒有什麽機會，跟她說說心裏話。

  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解釋，有人知道她的心思。

  盡管手足無措，她心底也是覺得溫暖不已的。

  看著他越發無措的模樣，江芷決定還是開口幫他一下。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解釋那麽多，不過，我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的。”

  康亢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也沒有繼續說。

  “好，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就跟我說。”

  說完，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兩人就沉默的站在原地。

  半響後。

  江芷走到欄杆處，趴在欄杆上，漫無目的的看著遠處。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我聽老師說第一名有五萬，我承認我心動了一下，可我也從沒有想過這樣做。直到……直到在辦公室裏，康老師出去了，讓我整理核對，我一時被蒙住了心才這樣做的。我後麵也後悔了，可是老師已經提交了，沒有辦法了。”

  康亢頓了頓，他雖然不擅長溝通，可並不代表他笨。

  他知道，她為什麽跟自己說她的身世，除了想傾訴，就是想讓自已不去揭穿她，可是……

  “可是……這樣做真的不對，如果…我……”

  江芷回過頭來，看了他一會，平靜的跪在地上，低聲祈求道。

  “班長，我求你了，如果你說了，那麽我高三一年的學費生活費都沒有了。還有……我跟月月也會漸行漸遠，我從小到大就隻有她一個朋友，我求你。看在我不是故意的份上，就這一次，好不好。”

  康亢連忙走過去，邊拉她邊說。

  “你先起來，江芷同學，你這是做什麽呀，你先起來啊。”

  “我不起來，你不說同意我就不起來。”

  “我……我……”

  “我求你，如果有下次，隨便你把我怎麽樣，我求求你。”

  康亢從來沒經曆過這種事情，他打小身邊的社交圈子都是單純的。

  所以麵對今天這一幕，完全不知道怎麽處理，看著她長跪不起，閉了閉眼睛。

  “好了，你起來，我……我同意就是了。我同意。”

  江芷這才站起來，哽咽道。

  “謝謝你，班長，謝謝你。”

  康亢心裏難受極了，有件事情堵住不上不下的。

  他不知道該以什麽表情麵對她，轉過身背對她，深吸了一口氣。

  “江芷同學，這次…我答應替你瞞著，可是若是再有下次，我真的不會這樣做了。我這樣已經越過了自己的底線，我們回到教室之後，還是跟以前一樣就行，你如果有需要，我還是會幫你，但是也別走的太近了，我良心會譴責自己。”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了，他現在急切的需要逃離這裏，要不然他怕他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