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奶奶將視線放在了顧知意身上，帶著無盡的柔和。

  “吱吱……奶奶的寶貝吱吱，奶奶……奶奶不求別的，隻求你平安快樂，幸福一生。南風……”

  季南風上前一步，輕聲說。

  “顧奶奶，我在。”

  “南風……奶奶知道，你這孩子聰明敏慧，一定會大有一番作為，奶奶……奶奶就把吱吱的餘生托付給你了，好好待她…”

  季南風緊緊攥著顧知意的手，紅著眼睛緩緩點了點頭。

  這是她一直放心不下並且遺憾的事，沒親眼看著她的寶貝孫女長大成人，成家生子。

  顧奶奶的視線從病房裏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帶著笑意和滿足，氣若遊絲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從病床上傳來。

  “牧塵，婉清你們兩個……以後啊，好好照顧你們爸媽，知道嘛。”

  看到兩人紅著眼點了點頭，顧奶奶才繼續開口。

  “老季，你可要……要好好照顧我家季老夫人，不然啊我可饒不了你。”

  “放心吧。”季老爺子沉聲道。

  季奶奶臉上揚著燦爛的笑容，帶著顫音，努力不讓眼淚滑落，走到病床旁，輕輕拉起顧奶奶的手。

  “你放心，一輩子了，他哪敢欺負我啊……我們，我們說好了，你要等我，等我知道嗎？”

  顧奶奶閉了閉眼，輕輕的點了點頭。

  季奶奶俯下身抱了她一下，轉身的那一刻，就哭的流淚滿麵。

  顧老爺子一直呆愣在遠處，看到自家老婆子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才站起來，緩步走到床邊坐下。

  輕拿起她的手，曾經健碩的身體變得骨瘦如柴，帶著無盡的滄桑和孤寂。

  過了很久才出聲。

  “老婆子，你要食言了嗎？還記得我們當初的賭約嗎，你輸了。”

  顧奶奶衝著他笑了笑。

  “我……我記得很清楚，我才沒有輸，當初的賭約明明……明明是我一定要走在你前麵。”

  顧老爺子目光震了震，輕輕搖了搖頭，他佝僂著背，手搭在顧奶奶的手上不自主地顫抖著。

  “我說的不是這個，是我們當初在地圖上畫下的地方，你說過，要陪我走遍每一個角落的。如今…我把生意都交給孩子們了，你卻不陪我了嘛。”

  顧奶奶躺在那裏，帶著無盡的柔情，看著陪伴了自己一生的人，心裏有著很多愧疚遺憾甚至不舍。

  “好，這次……我認輸，可說……說好了，隻有這一次，別想耍賴。”

  顧老爺子紅著眼睛，緩緩點了點頭。

  “好，不耍賴。”

  顧奶奶眨著眼睛，想把淚意眨掉，眼睛卻還是濕的，她側著臉安靜地看著他，想把他牢牢記在心底。

  下輩子還可以找到她的老頭子。

  急救室裏的眾人看到這一幕，都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驚擾了他們。

  顧奶奶突然覺得心口窩有種灼"燒的痛感，一陣陣的襲來，很強烈。

  “老頭子……我，我想吃雪糕……”

  江淮一直站在門口沒有離開，聽到這句話，愣了愣，他知道這是前兆……

  上前一步，緩緩開口。

  “我去給您買，您等一下，等一下。”

  說完，就大步的往下跑，他從不信"神，可此刻他想祈求，讓顧奶奶留的時間久一點。

  “老婆子，江醫生去給你買了，你等一會，再等等。”

  顧奶奶輕咳了幾聲，心間越發灼"熱，越發的痛，漸漸的意識有些抽離。

  彌留之際，她突然很清晰的感覺到生命的流逝，用最後一絲力氣，緊緊的攥住了顧老爺子的手。

  “我走了，老頭子，我先走一步，再會了。”

  顧老爺子眼眶通紅，緩聲道。

  “老婆子，我去哪找你呢，你走的慢一點……慢一點，等等我，等我去找你。”

  顧奶奶衝著她點了點頭，揚起了他們當初第一次見麵的笑容，眼淚從眼角出滑落。

  顧奶奶握著顧老爺子的手慢慢鬆開，眼睛緩緩的閉了起來。

  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最終手垂到了床邊，不再動一下。

  顧老爺子看著她垂下來的手，保持著握著手的姿勢一動不動。

  連眼睛都忘了眨一下。就僵在原地，嘴裏輕聲道。

  “老婆子，你要等我，等我。”

  急救室內突然一室寂靜，靜的有些詭異，幾秒後，眾人反應過來，有些壓抑的哭聲一下接一下的溢出來。

  顧雲傾和顧暮城連跛帶跑的過去，葉婉清和季牧塵就跟在她後麵。

  季老夫人扶著季老爺子顫顫巍巍的走過去。

  “媽，媽，我是傾兒，您看看我啊。”

  “媽，我是城兒，您睜開眼啊。”

  ……

  很快，急救室起起伏伏的，傳來陣陣哭聲，猶如一鍋沸水。

  顧知意僵在原地，連哭都忘了。

  她聽不到任何聲音，隻呆愣的看著病床上毫無生氣的奶奶。

  季南風拉著她的手，走到顧奶奶身側，輕輕拍了拍她。

  顧知意的眼淚不自覺的滑落，心口窩疼得厲害，哭的甚至喘不上來氣。

  江淮大喘著氣拿著一袋子雪糕跑上來，聽到裏麵傳來的哭聲。

  身形一晃，雪糕掉在地上，他扶著牆緩緩的坐下，雙手捂住了臉。

  身為醫生，他早已可以理性的看待一切生"死，心間猶如磐石一般堅硬。

  可此刻，他很頹然甚至迷茫。

  季南風走到一側啞著聲音給秦淮打電話。

  讓他回顧家接一下剛才被委派回家拿衣物的李媽。

  顧知意猛地嘔出來了一大口血，在沒有人看到的角度，她擦了擦嘴，一步一步的走到病床邊。

  她的心痛的很麻木，她隻知道，天似乎塌陷了，她一直構造給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江淮在門口清晰的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大步往他的辦公室跑。

  他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小吱吱現在需要藥……她會崩潰的，要回去拿藥。

  心裏一直纏繞著這幾句話，他跑的越發的快。

  李東烈在辦公室內看到他的時候，目光震了震，他從未看到他的江哥如此失意過。

  “藥，藥，李東烈，幫我找藥，我手抖。”

  “江哥，什麽藥？”

  “鎮"靜"劑，新的那瓶。”

  李東烈連忙走過去幫他拿起來，遞給他。

  他知道剛剛得知顧老夫人的事，才要趕上去，沒想到……

  看到江淮猛撞的衝出去，他不由的抬步緊緊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