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意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很淡，看不出什麽變化，隻有她自己知道，心到底有多痛，鮮血淋漓。

  江淮抬眸看著她，“嗯”了一聲。

  “放心吧，我會讓你奶奶醒過來的，這段時間，她有什麽願望，有什麽想吃的，都盡量滿足她。”

  “嗯。”

  季南風緩步站起來，拉著顧知意的手往外走，邊沒什麽表情的開口道。

  “江狐狸，你回醫院吧，我和吱吱回家一趟。”

  江淮沉浸在一股很複雜的情緒中，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兩人很快消失在門外，江淮回憶起剛才顧知意的模樣，雙眸裏透露著深深的擔憂……

  吱吱她怕是偏執性人格壓製不住了，一旦她的隱藏人格徹底出來，那後果……

  可是，這種人格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她自己早就可以控製。

  記得上一次出現，還是因為在基地裏搏鬥的時候。

  這次，怕是因為她對奶奶的執念以及親情的執念。

  想著，他歎了一口氣，拿出手機，給顧知意發了條信息。

  雙手捂了捂俊臉，向來注重形象的他，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低聲“靠”了一聲。

  站起來，渾身充滿戾氣的出了咖啡店。

  顧知意在車上手機震動了一下，她垂眸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按滅了，放在一旁。

  季南風看著窗外，餘光去一直注意著她，看到這一幕，深不見底的黑眸裏閃過深思。

  慵懶矜貴的往後一靠，漫不經心的開口。

  “誰啊，怎麽不回消息呢。”

  顧知意嗓音很淡。

  “沒誰，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需要回。”

  季南風挑了挑眉，雙腿微搭，隨意的偏眸掃了她一眼，看到她有規律的敲打著側臉。

  輕輕“哦”了一聲，沒有戳破她，自小時候開始，每次麵對她信任的人。

  她撒謊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敲打側臉，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

  顧知意心底壓著的雜亂的事情很多，她自己有些理不清頭緒。

  各種情緒充斥著她，她有些喘不過氣，琉璃般的眸裏閃過深深的倦意，側臉看著窗外。

  剛才江淮給她發消息，她大體知道他發的什麽，她也察覺了，她有點壓製不住了。

  季南風收回視線，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

  屏幕那頭的秦淮，正在會議室開會商議下半年的走向，私人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

  他抬手示意先停一下，走過去垂眸看了一眼。

  就看到自家boss，發了一條簡潔到不能再簡潔的信息。

  【季boss：查江淮，明天之前我要看到。】

  秦淮眉眼一跳，boss怎麽突然想查江大神醫了。

  他沒有揣測很久，就進行了接下來的會議，作為頂級私人特助，他隻知道，老板吩咐的，做就可以。

  顧知意看著窗外，完全放空了自己，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了學校的晚會。

  “季南風，學校的晚會，我想轉播給奶奶看。”她的嗓音很輕，臉還是朝著窗外。

  “好，這件事，我讓秦淮去辦，不用憂心。”

  季南風的嗓音裏似乎有種魔力，讓她的心都清淨了不少。

  “我知道，南風哥哥，你抱抱我吧。”

  季南風沒有絲毫遲疑，俊美的身形瞬間坐到了她旁邊，抬手抱著她的肩膀。

  她把頭緩緩的靠在季南風的肩上，鼻間都是他身上的薄荷檸檬香。

  緊繃了這麽久的神經突然鬆弛了許多。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嗓音很輕。

  “我累了，很累很累。”

  季南風偏頭垂眸看著盡在咫尺的小姑娘，眸光閃了閃，修長的手指緊了緊。

  “累了就來我懷裏，吱吱什麽都不用做，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相信我，嗯？”

  “嗯，我相信，我的南風哥哥，我怎麽會不相信呢～”她的嗓音出奇的淡，像是在喃喃自語。

  但是季南風還是一字不落的聽到了，剛才縈繞在心頭的鬱結，瞬間消散了。

  季南風眼眸微動，薄唇勾起了一個溫暖的笑，亮眼極了。

  “吱吱，什麽都不用想，好好睡一覺吧，有我呢。”

  顧知意白皙的眼皮動了動，“嗯”了一聲。

  “奶奶真的會離開我嗎，徹徹底底從我的生活裏消失不見，從此，世上再也不會有人給我做旗袍了…再也不會有人在雲水謠門口柔和的喊“吱吱，回來了”，再也不會有人拽著我去種菜……”

  一句話沒說完，她哽咽了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她將所有的脆弱徹底的展現在季南風眼前。

  季南風伸手把她抱在了懷裏，嗓音很慢。

  “吱吱，隻要你記得奶奶，我們都記得奶奶，奶奶就沒有消失，她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於我們的生活裏，以後，我在門口等你，我陪你種菜，好不好？”

  顧知意聲音帶著顫抖，垂在兩側的手緊緊的環上了他的腰。

  “可是，季南風，我想讓奶奶陪著我，我想讓奶奶陪著我，我甚至都沒有辦法想象奶奶真的從我的生活裏消失了的場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

  話落，眼淚就從她的雙眸裏落下，流到了季南風的脖頸裏。

  季南風緊了緊喉嚨，眼底泛紅，眼眶突然濕潤了。

  “吱吱，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好好和奶奶告別，她肯定不想看到我們這麽傷心，她的心會不安的，乖，好不好。”

  她哽咽著嗓音緩緩開口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我從未有過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吱吱，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我一直覺得，沒有我解決不了的事情，事實上，這麽多年，也確實如此…可是，對奶奶，我竟然隻能選擇眼睜睜的看著她的生命流逝……”

  季南風薄唇動了動。

  “無論什麽樣，我都會陪著你。”似乎是在承諾一般，說給她更是說給自己。

  顧知意沒在回應，喃喃自語說著什麽，陷入了一種深度的自我懷疑的過程，怎麽都出不來。

  她在裏麵繞啊繞，一片迷霧，她什麽都看不到，整個世界隻有她孤獨一人。

  漸漸的，耳邊熟悉的聲音也離她遠去了，她拚命抓住還是無果，後來，她就沒有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