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素立刻睜開了眼睛，那溺水之中破湧而出的壓迫感，讓依素失去平衡，又重重的摔入了水中。

  水沒頂而來，依素整個人都浸在水下，她想要掙紮，可是臉上的傷口越來越疼，而且，好似在頭頂上，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在用力的摁著她，依素掙紮幾番後，還是掙紮不開，氧氣越來越稀薄，依素隻覺自己眼前的光線越來越薄，忍不住的開始呼吸，但是水卻無處不在的湧入她的耳鼻喉間，這種感覺，讓人絕望的無法附加，依素隻覺得，一切好像就這麽結束了。

  但是，真的，要這麽結束嗎？嘩嘩的水聲，和真空的空氣聲音真實的出現她的耳邊，依素在心底，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後仰著，手腳也落了下來，這似托著似放下的浮力，讓她再次昏昏欲睡，那種安靜的感覺，讓她沉迷其中，或許睡著了，還可以再回到那個滿山穀都是鮮花，笑容滿麵的青年身邊。

  而她的耳邊，卻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呼喊聲“依素，依素，醒醒啊，快醒醒啊，你這麽怎麽了？依素，你快醒醒啊。”

  一陣耳鳴之後，依素迅速的睜開眼睛，但是一隻眼睛是深不見底的黑暗，而另一隻眼睛又模糊又幹澀，她大口的喘著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眼睛對焦之後，依素看見一邊，寸步不離的宋熠，聲音沙啞的問“我，我這是怎麽了？”

  宋熠的聲音，也是啞啞的，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族醫，才收住哭腔，對依素說道“你，你昨天晚上，洗澡的時候，暈倒在了池子裏，而且隻有一點點呼吸和心跳了。我，我趕緊找了族醫來。”

  “昨晚？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我昏過去了多久？”依素清了清嗓子，發現屋子裏點著燈，在她的意識裏，也不過才過去一兩個時辰而已。

  “你已經昏睡了快十個時辰了。”

  族醫看向吳管家，吳管家開口道“姑娘你是在泡澡的時候，突然驚鬱過度昏厥了過去，又跌入了水裏，好在您的意識夠堅定，從水中爬了出來，沒有被活活的憋死。這裏是老朽給您開的藥，您肺中的積水已經清除的差不多了，隻是有些損傷，需要用藥調養一下。”

  “我，我眼睛為什麽還是黑漆漆的。”依素有些慌張的摸了摸自己又被幹淨紗布包裹著的眼睛，好像比昨天更疼了一些。

  “姑娘的眼睛老朽剛才看了，傷口好像又深了一些，但依然沒有傷到您的眼珠，可能是您掙紮的時候，掙開了傷口。”

  依素點點頭，疲倦感一波接著一波，她拉上被子“宋熠，你送族醫和吳管家出去吧，我實在是太疲憊了，就沒辦法再招待他們了。”

  “好”宋熠待人接物還是很熟練的，族醫留下了藥，就在吳管家的攙扶下，離開了依素的房間。

  依素蓋好被子後，意識到什麽的突然睜大眼睛。因為她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簇新的寢衣，還是最好的蠶絲，而且就連小衣也穿的整整齊齊。

  “你怎麽摸扭來扭去的，是身上癢嗎？”宋熠進來的時候，看著本來要睡覺的依素，突然精神了，以為她是那裏不舒服。

  “我，我身上的衣服是怎麽回事？”依素扯著自己身上的綢衣，問宋熠。

  “哦，我讓祥雲客棧的老板娘和侍女給你換的，你穿的是老板娘的衣服。”

  “小衣也是？”依素很是不自在的扯著自己的衣帶。

  “那都是新的，知道你不願穿別人的衣服，所以我特意讓老板娘給你準備的新衣服。”

  “那，那也是老板娘把我從浴池中抬出來的？”

  “是我”宋熠甩了甩自己的手“看著你瘦瘦小小的，沒想到還是有些重量的。”

  “那…”不由的，依素的臉有些熱了。

  “你想什麽呢，你可是我大哥的心愛之人。我，我聽到你房間的動靜後，到門口聽前來查看的小二說，你本來在洗澡，我推開門，看見你昏倒在浴池裏，我，我是讓侍女給你裹好衣服後，才把你從浴池裏抱出來的。”宋熠意識到依素要問什麽的時候，臉也紅了起來，急不可耐的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一遍。

  依素聽後，也就放心了，表麵立刻就恢複了冷靜，道“我也沒說什麽，多謝你救我了。”

  說完，依素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想讓自己的眼睛不那麽幹澀，可是事與願違，她的左眼，越來越疼，她伸手去摸，卻覺得自己的眼球，好像癟了下去。

  依素凝神，動用了玉闕，玉闕的力量流轉她的全身，她感覺到好受一點後，可是自己的眼睛，還是漆黑一片，就連玉闕的力量，都無法觸及。

  “你怎麽都不說話，睡著了嗎？”

  “恩”依素恩了一聲，不想說話。

  “睡著了還能“恩”嗎？”宋熠坐在依素的身邊，看著依素的睫毛，還在湧動，很顯然是沒有睡著。

  依素轉了個身，眼睛沒睜開，凝神對宋熠說道“你收拾一下，天亮我們就離開這裏。”

  “你渾身都是傷，下床都困難，明天怎麽能走動？”宋熠看著依素外翻的衣袖下，滿是血痕的胳膊“你這個樣子，分明就是被人襲擊了，怎麽可能是驚鬱過度暈倒了呢？”

  依素拉好自己的衣袖，本來不想多解釋，可是宋熠的目光還是落在自己的臉上，不肯移開。

  “那個怪物，昨夜又來了。”依素用玉闕慢慢的修複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可是眼睛的傷勢，明顯又加重了不少。

  宋熠立刻坐不住了“什麽？他還敢來？”

  “他先是給我下了一種迷毒，讓我在夢裏不願意醒來，又將我壓在水裏，要把我淹死。我胳膊上，身上的傷口都是掙紮的時候，蹭傷的。玉闕有在我瀕死，或者是危險的時候，保護我的能力。我正好也脫出夢來，與其爭鬥了一番，最後因為力竭，而暈了過去。”依素睜開眼，看著放在一邊的匕首“那邪物被我的匕首劃傷了，它應該也會是跟享風一樣的下場。”

  “可剛才，你怎麽什麽都不說，你看你這傷口，族醫的藥那麽厲害，你就不用受苦了。”宋熠發現依素正在是瑟瑟發抖。

  “我不是疼，是心中氣憤。”依素也感覺到了自己抖動，所以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平躺著看向頭頂的幔帳“你不要以為那個族醫是個什麽好東西，他本來會說話的，可是他因為禍從口出，被斬了舌頭。我的眼睛越來越疼，一部分是那邪物的作用，另外的，也難保沒有那個族醫的功勞。”

  “既然這樣，你還去找他，還招惹了尹泩那個老滑頭”宋熠按住了還在發抖的依素，又覺得她是不是冷，於是又給她蓋了一層被子。

  “我現在太疲倦了”依素咳嗽一聲，喉嚨稍微舒服了一點“我們明日就走，出了冶州，三十裏地外有個落腳的地方，我們休息幾天，我養好了傷，我再來找他們算賬。”

  “你…”宋熠也想依素報仇，可是卻又害怕依素鬥不過尹泩和那邪物“我們不是要去找你師叔的嗎？”

  依素搖頭“我咽不下這口氣。昨天的事，就是尹泩要給我一個警告，警告我和他的寶貝兒子，談的太多了。我本來也打算就此離開的，可是，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而我自然要…”

  宋熠看著說著說著話，就睡著了過去的依素，為她掖好了被子，落下幔帳。

  抬步準備走的時候，又害怕自己不在，會發生什麽意外，於是就走到了一邊的圓桌上，桌上有紙筆，他提筆，開始給宋律寫信。

  “大哥親啟，與依素夫人離開嘩都已有五六日，夫人在冶州病了，為她治療的大夫，看樣子也隻是個江湖大夫，不太專業。夫人對他的醫術也是嗤之以鼻，已經不吃他的藥了。明日我們就要啟程離開冶州了，您也知道夫人，傷好的很快，您不用太擔心。我知道您並不擔心我，所以我勸您是不必擔心夫人。夫人雖然看上去柔柔弱弱，可是還是有些重量的……”宋熠寫給宋律的信，洋洋灑灑的寫了好幾張，裝在信封裏的時候，都鼓鼓囊囊的。

  此時，經過一夜，天也慢慢的亮了起來，宋熠也趴在了桌子上，睡著了。

  依素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是很不適應的眨了眨眼睛，可是她的左眼還是看不見，這讓她的感覺很不好，但是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冶州，在做他法。

  依素坐起身之後，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著的宋熠。他烏黑油亮的長發，順著他的胳膊落了下來。這真的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頭發都養的這麽好，手指沾了墨，因為壓得久了，指間微微動了動，依素走了過去，用靈力將他裹起放在床上。

  宋熠的頭沾到枕頭後，就醒了，而依素也已經換好了衣服，看著慌張的宋熠，歎了口氣“我還能把你怎麽樣，既然醒了，快起來吧，我讓人叫了馬車。”

  “我們，真的要走嗎？”宋熠有些懶洋洋的，被窩你還有依素身上的溫度，和淡淡的橙花的香味。

  “恩，再不走，今天晚上遭殃的就是你了，你還真是聰明，在我身邊睡得，不然，你的眼睛，也就不保了。”說完，依素整理好了外袍，戴上了帷帽“我去打包幾個包子路上吃，你快一些，我不會等你的。”

  說著，依素轉身走了，走到門口，看著又要躺下的宋熠，抬高聲音的喊道“我真的不會等你的。”

  “好了，好了，我起來了，起來了，你真的比我娘還要厲害呢，我渾身發麻…”宋熠也睡不成了，嘴皮子也隨著精神慢慢變快，而依素搖著頭走下了樓。

  依素買好了要帶走的包子，宋熠依然沒有下來，賬房看著正在發呆的依素，喊道“夫人，一共三十二兩銀子。怎麽了？”

  “哦，哦，好。”說著，依素伸手，從錢袋中，拿出一頂銀子，放在櫃台上。

  “找您十八兩銀子，是給您銀票還是碎銀子。”賬房收下銀錠，詢問著依然在走神的依素。

  依素抬眸“給我碎銀子吧。”

  “好，給您，三個五兩的銀錠子，三個碎銀子，您複看…”賬房給依素看秤杆，依素抬頭看著樓梯，宋熠依然還是沒有下來“哦，您還是給我銀票吧，我，我帶著也不方便。”

  “好，好啊。”賬房先生也是個好脾氣，拉開裝有銀票的匣子，給依素找來銀票。

  依素知道這次是不能拖下去了，伸手想要接過銀票，宋熠卻一把抓住賬房的手，大聲的吼道“三十二兩銀子？你們怎麽不去搶錢，別說是這麽個變成的祥雲客棧，就是金陵，嘩都的祥雲客棧，也不會住了三晚，要三十二兩銀子，你當小爺我是傻瓜外鄉人，就隨意坑騙嗎？”

  依素拉住宋熠的胳膊“你先別激動。”

  “我怎麽能不激動，這三十兩銀子，一個扛貨的走夫一年才能賺那麽多，他們這不明顯著在坑人嗎？”宋熠瞪著眼，看著賬房先生。

  “這位公子，這位夫人穿的我們掌櫃的夫人的衣物，弄壞的浴池我們都核算再內了，您可以在冶州城中任意找一個賬房先生來驗算，若是多要了您一個銅板，小的就十倍奉還。”賬房先生依然好脾氣的解釋著，但是這好脾氣中，還是帶了幾分傲氣。

  “是，是這樣嗎？那，那好吧。”宋熠梗著脖子，在依素的拉拽下，二人總算是離開了祥雲客棧。

  客棧門口，就是冶州最繁華的地方，依素看著不遠處整整有四層建築高的韶華閣，和滿大街衣著美麗鮮明的冶州女子，抬步走上了馬車。

  而宋熠又晚了一會，正當依素等的不耐煩的時候，宋熠這才掀開車簾，走了進來。

  “你在做什麽？”

  “沒事”宋熠打著哈欠，跟車夫說啟程。

  馬車開著行走，宋熠頭一歪，靠在一邊的豎梁上，閉上了眼睛。

  而依素伸手，撩開車簾，看著冶州的街道，心中的思緒，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