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玥入京
作者:襪子配皮鞋      更新:2020-12-28 15:37      字數:3332
  今日的天著實陰沉,明明已過了日中,可這天還是暗的,暗灰色的雲層將日頭緊緊遮蓋住,似乎不願透出一點光亮灑在這雍都房樓上,街道上來往的百姓也隻顧低頭,步履匆匆而過,多數人臉上沒有一絲喜色,似是臉上籠罩層愁雲。

  同街上行人一般掛著張愁雲滿布沮喪臉的還有瑞王府大皇子——鬱明啟。

  晉雍的人都心照不宣的知曉,大皇子的府邸食邑同太子相當,但每個京雍的人,但凡是有點兒見識的,也都或多或少了解些內幕,大皇子終究還是皇子,那傳聞中的太子也是確確實實存在。

  太子並未居住在宮中,因為自小體弱,便賜了一等仆從,送到了郊外專門為他修建的皇家別苑中修養,要說這鬱燁在宮中極受盛寵,也是受了這層關係的照拂,因為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太子是她的同胞兄長——鬱景治。

  因為近日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也確實對他不利,所以鬱明啟已經兩日未曾睡好,實在忍不住,今日一大早便派人去將他老丈人司徒浩然叫了過來,這工司的老掌局好不容易趕了回春假休沐不用上朝,卻還是要從被窩裏爬出來,踏著街上的露水往瑞王府趕去。

  “司徒掌局,王爺已在正廳等候,請隨小人入府。”瑞王府的侍從早已在正門口等候,見司徒府的轎子落了地,便立即迎了上去,行過一禮後恭敬說話。

  司徒浩然頷首,理了理因坐轎而亂的深綠色錦緞私服,而後隨著侍從進了瑞王府。

  鬱明啟本性喜愛奢華貴氣,但王府內布置的卻是高雅入清,什麽青竹翠林,玉蘭花徑倒是布置的十分用心,原因就是在他自立王府那日,這戚貴妃,也就是鬱明啟的生母,特意派了幾位宮人做監工,若是出現類似於珠玉入簷,金石堆砌的東西,便立即阻止修築,這才防止這大皇子造出個“金”屋來。

  年近六旬的司徒掌局往手心裏哈口氣,隨即搓了搓手,隨著侍從穿過白牆弄堂,來到了瑞王府的正廳,待帶路的侍從為他來了門,司徒浩然一眼便看到了在正廳中央來回踱步的鬱明啟。

  鬱明啟如今也是二十有四,府中隻有王妃側妃兩位,尚無子嗣,他同乾安帝本就隻有眉宇間相像,都生著濃長的眉,而臉形五官全然是照著皇貴妃長的,眼大而透亮,矮鼻厚唇,隻是他顴骨處稍微突出,讓他的整體輪廓硬朗些。

  “臣,拜見瑞王殿下。”

  “掌局,您終於來了!”鬱明啟聽見聲音,便急忙轉身走向司徒浩然,本想立即將心中的顧忌一吐為快,但還是將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將司徒浩然迎上了坐。

  “殿下的顧慮臣已猜出了七八分。”司徒浩然剛剛落座,便開口進入正題,“這七王爺不日便要回這京雍,朝堂勢力,怕是又要動蕩一番。”

  “不過殿下且安心,這幾年七王爺留下勢力差不多已被我們的人拔除幹淨,就算是他歸朝,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乾安帝的子嗣並不多,除了鬱玠鬱燁兩兄妹,長孫貴妃所出的大皇子,安妃膝下養著的安華公主,其他就剩下兩個尚在繈褓的娃娃,可那駕崩的太上皇就不一樣了,包括這乾安帝就有十八個皇子,六個公主。

  所以七王爺並非如今在位皇帝所出,按順序來說,這七王爺鬱懷瑾是乾安帝第十一個弟弟,乾安帝還未登基之時,就對鬱懷瑾這個年紀最小的皇弟尤為疼愛,而登基後兩人關係也並沒疏遠,相反更加親厚,隻是在三年前乾安帝突然一改常態,尋了個最荒唐的由頭就將鬱懷瑾送去楚穎當了質子。

  各國議合留質之時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送往對國的質子必須是皇帝的嫡親血脈,也不知這楚穎的皇帝是腦袋抽了什麽風,居然就許了乾安帝留自己的皇弟為質。

  這個七皇叔心裏藏著什麽野心,他鬱明啟清清楚楚,而時至今年三月,正好滿打滿算他留質三年期滿的日子。

  聽到這話,鬱明啟稍微平靜些,但眉間的愁雲還未散去,“不僅如此,本王派去刺殺蒙漢行隊的暗衛無一人生還,而且那女人生死未卜,據本王後派去調查的人傳信,怕是讓她逃了,興許,還留下了把柄。”

  司徒浩然將剛為他呈上的熱茶端起,心中思慮片刻,便將茶杯送上了嘴邊,“此事殿下無需擔心,臣自有處理幹淨的法子。”

  “司徒掌局可不能再推到三皇叔身上,上回因戶部那事,三皇叔已對本王不滿,正尋著由頭朝本王發難,如今要同他撕破臉皮實屬不妥!”

  鬱明啟口中的三皇叔鬱廣冀,也是朝堂中暗藏的一方勢力。

  “當然,殿下放心。”說完這話,司徒浩然便將手中的茶水放在身側的桌上,又道:“臣聽聞這楚穎太子謝予遲在宮中無故暴斃,豈非天妒英才,這楚穎皇子皆酒飽飯囊,一無所長,隻有這太子確有驚世之才,一人帶領三千精兵,卻蒙漢四萬兵力,此等謀略非常人能比。”

  “這不正是上天賜給晉雍的一個機會?”鬱明啟現下安心了些,便也坐了下來,“等他楚穎弱勢之時,晉雍便可將其一舉拿下。”

  “王爺。”一侍衛突然上前,朝著鬱明啟稟報:“貴妃娘娘請您入宮小聚。”

  聽到這話,司徒浩然便站了起來,朝著鬱明啟行禮,“既然王爺即要入宮,臣便回府了。”

  這時的鬱明啟突然良心發現,把這老丈人一早喚來實屬有些過不去了,他想起了自家王妃司徒芸昨夜向他提出回府省親的話,便說道:“時日尚早,掌局可留下同芸兒用過早膳再回府,不日本王便會陪芸兒回府省親。”

  見鬱明啟提起司徒芸,司徒浩然緊繃的臉突然鬆懈了些,本來他無心將女兒送進這波詭雲譎的朝堂局麵來,隻是形勢難測,好在這瑞王對她並不差,也算是讓這位老父有些安慰,思及此,他便朝著鬱明啟再行一禮,道:“謝殿下。”

  ……

  是夜,不同與城中夜晚的燈火闌珊,京雍高瓦櫛粼的外城上顯得格外孤漠,值夜的守衛在哨台上麵對著通往外界的路上左右環顧,無多時,便見一架馬車自遠處緩緩而至。

  這麽晚了,還有誰需的進城?

  門口的守衛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直望向那逼進的馬車,待看清之後,他們才發現這拉車的哪是馬,明明就是兩隻瘦驢。

  隻見那架車之人鬆了牽繩,一個躍身便從車上跳了下來,這人身量高挑,一襲黑色勁衣繞身,腰間別著把黑漆柄的赤練彎刀,長發高束,漆點眸光,眉目間淩冽盡現,就算是不懂武的尋常百姓,也知曉這人絕對是個練家子。

  “什麽人?宵禁已過,外人不得入京雍!”守衛朝著那人大喊。

  那黑衣人仿佛把這警告當作耳旁風,徑直上前,那氣勢就像是將要攻城一般,眼見來人不聽警告,還兀自上前,守城的兩個侍衛已握緊手裏的刀柄,戒備的盯著他。

  約摸著離那兩個侍衛大約是三尺距離,黑衣人自胸前掏出一塊令牌,倏得丟在了其中一個侍衛的懷裏。

  心中正疑問著,那侍衛握住手中還帶溫熱的牌子,便接著城樓上掛著的馬燈看向掌上那物,待看清這令牌上的紋路與字麵後,他不禁再三確認,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妥協。

  “開門!放行!”侍衛朝著身後命令道。

  爾後,那侍衛走到男人麵前,將令牌重新遞給了他,試探詢問:“那車中,莫不是將軍?”

  見那城門被緩緩打開,黑衣人才轉身,答:“非也,車中之人,是將軍護著的貴人。”

  他快速朝著驢車走去,等到停到那車架窗前,抬頭,朝著木窗輕敲了兩聲。

  “主子,已入京雍。”

  “無需停怠,直接入皇宮,還有,戾風,我方才教你的,都忘了?”這馬車中傳來的女聲清冽婉轉,如琉玉擊盤。

  被喚作戾風的男人頓了頓,淡漠的臉突浮起一層甚不明顯的為難,顯然是權衡一番,才緩緩吐出幾個字,“卑職領命,公……主。”

  拉動鎖鏈沉重的聲音漸歇,那嵌著鐵球的城門大開,守衛將門口的粗木柵欄搬至兩側,好讓這驢車入城。

  戾風重新翻身上了車,拿起手邊細長的柳條驅趕著驢,那兩頭驢甩了甩尾,哼噗一聲才踏起了步子,朝著城門口走去。

  等到馬車過了門,慢慢消失在入城的街道盡頭,另一個侍衛才上前問:“為何放行?”

  那攔車的侍衛將剛才拔出的刀收鞘,望了一眼驢車離去的方向,答:“那人持著孟將軍的軍令。”

  “孟將軍?”侍衛有些愕然,“不就是陛下派去蒙漢邊境接長玥公主的人?莫非那車上就是長玥公主?可是孟將軍去哪兒了?”

  “你有所不知,我聽聞這蒙漢的行隊在歸京途中遇刺,行刺之人武功高強,這孟將軍……怕是凶多吉少。”

  “哎……可惜了,這蒙漢來的長玥公主也算是幸運,還踏得上京雍的地界,不過這京雍城的豺狼虎豹,可不比外麵兒少。”那問話的侍衛盡量壓低聲音,朝著夥伴籲歎一聲。

  “哐——”樓頂的銅鍾被敲響,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殊不知這悠長而響徹夜色的沉悶鍾聲,也驚碎了多少靜謐安詳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