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記得上次我們在那個坡上滑草嗎？”她兩眼晶亮地看他，“我跑出去的時候踢到那塊木板，靈機一動滑草遁走，那壞蛋還想抓到我，結果自己摔斷了腿！啊哈！看，老天爺是有眼的。”

  他想笑，卻沒能笑出來。隻是抱得更緊了。

  “你怕嗎？”

  林沐心底微微一痛，出事之後，所有人不是在告誡她不要再一個人住，就是在背後指責她行為不檢點，才會招來這樣的禍事。幾乎沒有人，關心過她內心的想法。她怕嗎？在曹慶強迫她的時候，她或許真的來不及害怕，隻想盡一切努力去脫身。真正讓她害怕的是，事後這一切一切的後果和眾人的反應。

  她一時的沉默，令他心底有些抽痛。他低眼看著懷裏的女人，依然美麗明豔，眼底卻深藏著一抹憂慮。心底那抽痛就越加深刻。她是那樣開朗活潑的一個人，若不是傷害太深，何以沉默至此。他在她唇上輕吻，她下意識地抽了一口氣。不安地掙了一下。他立刻離開了她的唇，隻是盯著她看。

  林沐仰起臉看他，忍不住輕聲笑：“我怕嗎？我當然會害怕。我隻是個女人。要從身體上去對抗一個男人的暴行，我沒有勝算。不過就算他得逞了，留下的也隻是他的罪行，不是我的恥辱。我隻是……隻是更害怕，這世上的人，隻看得到我的恥辱，卻不在意他的罪行。”

  他輕輕皺眉：“你想告他嗎？”

  林沐垂下眼，輕聲歎息，卻沒有立即回答。

  許輕照抵住她的額頭，低聲又道：“不管你怎麽做，我會支持你。”

  林沐眼眶一熱，伸出手來攬住他，貼上他的臉頰，輕聲道：“謝謝你，阿照。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打了你，其實我一直也在後悔……”

  他深吸一口氣，抱得更緊。

  “我知道你不是想傷害我，我知道……隻是我，我接受不了你那樣想我……”

  “我明白。”他低低地打斷她，“我懂。對不起……那樣的事絕不會再發生。”

  她終於笑了笑，沒再說下去。他原是懂的。在感情世界裏最害怕那一瞬間的衝動和失控，也可能帶來無法收拾的後果。

  “你知道這個位置看月亮最美嗎？”他指了指頭頂的圓形玻璃幕牆，那一輪圓月美如幻境。

  林沐輕聲笑：“當然。我已經在這兒住了大半年了哎。”

  他也輕聲失笑：“你已經看了大半年最美的月光，而我卻隻看過兩次。畫設計圖的時候，我在這兒呆了好幾個晚上，整晚看著那個月亮的位置，想象著如何才能把最美的月光留在你的床前。”

  林沐微微一驚，抬眼看著他說不出話來。她當然知道他有著超常的設計天分，隻是沒有想到的是，為了給她這最美的月光，他居然可以這樣整夜冥想，她眼眶又熱了。她看著他臉上的月光，使他整個人看上去如同幻境中完美的化身，竟然生出一股衝動來。她慌忙轉開眼，硬生生將那股衝動又壓了下去。

  “你怎麽去當了老師的？”她努力叉開話題，轉移注意力。

  “這個，真的說來話長了。”他本不是個擅長聊天的人，隻因為林沐刻意讓他說話以分散注意力，這一說還真說了大半夜。她在他懷裏不知不覺睡去，直到他把她放到床上都沒有醒過來。

  他趴在床邊看她，月光在床前漫遊，長夜寂靜如斯，演奏最美的樂章。

  清晨，林沐被遠遠的雞鳴聲叫醒。月光已遠，朝陽把陽光帶了進來。她一翻身就看到了床邊的許輕照，內心忽地湧出一股溫暖的柔情。這一夜，她看盡了他的憤怒、壓抑、深情和溫柔體貼。她突然發現，對眼前這個看似完美的男人，她原來了解的並不算多。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撫摸他的頭發，他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如星子一般光芒四射的眼睛，令她無端地心動。他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邊，兩眼一眨不眨地看她。她終於笑了笑，低低道：“早啊。”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忍不住湊過去在她唇上輕輕一點。

  “早。”他聲音低啞，目光有絲猶豫。

  她看出了他眼底的猶豫，直接坐起身來，抱住了他。

  “你不冷嗎？”

  他喉頭一緊，沒再猶豫抱住她。她輕輕地笑，低下頭看他，彼此的鼻尖抵鼻尖，氣息環繞，柔軟的唇近在咫尺。他的呼吸一下子就快了。控製不住吻上去，她環住他的脖子，輕柔地回應他的吻。他得到鼓勵，抱緊她越吻越深，兩個人滾倒在地板上，差點撞倒一旁的小茶幾。林沐忍不住嗬嗬笑出聲來。他看著她的笑容，心頭的陰霾終於散去，也笑了。

  他把她困在胸膛內，溫柔緩慢地吻她。呼吸漸漸急促，彼此的眼瞳裏，隻餘下對方的影子。他扯掉她身上的毯子，她開始幫他脫掉身上的衣物，電話卻刺耳地響了起來！

  林沐暗咒一聲，推了推許輕照，他有些不滿有些不甘地看她，她撲哧笑了，抓過茶幾上的手機。

  “喂！”

  他纏過來抱住她，她拚命忍住笑。

  “阿沐！”電話裏傳來範雲娥的聲音，有些急促。

  “阿娥，什麽事？”

  “不好了，滿哥去醫院找那個壞蛋去了。”

  林沐臉色變了，一把推開許輕照站了起來，急聲叫道：“什麽？”

  “哎呀，一大早汀姐和滿哥回來了，在我家店裏吃麵來著。聽見那些人嚼舌根，汀姐氣得不行，滿哥打了幾個電話，也不知道打給誰，然後就氣衝衝地走了，說是去找那壞蛋算賬……”

  林沐急了：“你怎麽不拉住他……”

  “我拉得住嗎？”範雲娥也很焦急，“怎麽辦？現在怎麽辦？要不要我去找阿業幫忙……”

  “不要！”林沐大聲叫，“不要再連累其他人了。我去找滿哥！阿娥你千萬別再讓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我大伯還有我爸媽！”

  林沐匆忙掛了電話，就往衣帽間衝去。許輕照微微皺眉，趕緊跟了過去。她一邊扔開毯子一邊拉開衣櫃找衣服，他站在一旁看，血往上湧，恨不能繼續剛才被打斷的事。林沐抓出衣服來套上，一回頭才看到他站在那兒發呆，又氣又笑，推他一下。

  “你開車了嗎？”

  “哦，有，不過，車在山下。”他遲疑地答，目光仍在遊離。

  林沐失笑地拉起他往屋外走，“快，送我去個地方，我請你吃飯。”

  “去哪兒？”他跟上了她的步伐，“你不要洗臉刷牙嗎……”

  “哎呀！該死！”她又轉了回來，拉著他進了洗手間。

  隻用了一分鍾，她搞定了所有，然後看著他在一旁發呆。

  “我……”

  “懂了！”她飛快地找出一隻新牙刷來，塞進他手裏，“一次性的，我家民宿訂的。將就一下吧。下次給你買個好的。我下去等你。快點啊。”

  下次？他看著牙刷啞然失笑，等他洗完臉下去，她已經迫不及待拉著他往山坡走去。

  “你車在哪？”

  “嗯，我們如果滑草下去，可能隻需要走五分鍾。”

  她立刻轉身拉著他往坡下走，“你說的，衣服弄髒了不要怪我。”

  他暗自失笑，低頭看著她拉他的手，反而握緊了她的。兩個人真的坐上木板滑下山坡，林沐的笑聲又響起來。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真是愛極了她的笑聲，隻想讓她能永遠這樣開懷地笑。

  “我應該在這兒建個滑滑梯……”許輕照看著這片坡，喃喃自語，“怎麽當時沒想到……”

  “哎呀，別思考人生了，趕緊走，晚了要出人命……”她拉著他往前疾走，他嚇了一跳。

  “什麽？”

  “別問了，趕緊地……”

  她阻止了他的好奇心，兩個人上了車，往縣城方向駛去。車子開進一家醫院住院部，她跳下車，對著他叫道：“你在這兒等我！”

  “阿沐！”他不安地叫。

  “放心啦，我很快就出來。你是司機啊，不能撤離職守。”她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眼神，大步朝病房衝去。

  林沐幾乎沒怎麽費力就找到了要找的病房。因為林汀就坐在病房外，麵無表情地盯著那扇大門。林沐暗叫了一聲糟糕，堆起一臉笑容來深吸了一口氣。

  “大姐！”

  林汀轉眼看見她，驚訝道：“你怎麽來了？”

  “滿哥呢？”

  “哦，在裏邊跟人聊天。”林汀無聊地看了一下手機，“還沒聊完？”

  “姐！”林沐心慌了，“滿哥一個人？”

  “也不是……”

  林沐抬腳就往病房衝，林汀一把抓住她，“你給我站住！你滿哥要跟人聊天，你就隻能在這兒等著。”

  林沐急得跺腳：“姐！”

  “你慌什麽？我都不慌！”林汀白了她一眼，扯住她又叫，“在這兒等！”

  林沐又急又氣，直叫道：“不行！要是因為我讓滿哥……那大伯嬸嬸那兒怎麽交待？你讓我進去，姐！”

  “我說不行就不行。”林汀扯住她回到椅子上坐下，直盯著她瞧，“我也有話要問你。”

  林沐愣了，頓時心虛得連笑容都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