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馬立超一早去了山坡上幫忙，林嶽找了人來看地形，計劃著接一條管子到地裏方便灌溉。來人笑了說，“你這坡度這麽大還需要什麽管子？接個軟管就行了。”

  林嶽看了林沐一眼，“軟管太重，阿沐一個姑娘家怕搬不動，麻煩。”

  “那這樣好了，管道一半，軟管一半。”來人拉著林嶽走到坡底，一邊比劃一邊說。

  林沐看著馬立超，他今天顯得有些沉默，顯然昨晚那一番談話，影響了他。

  “阿超！”她猶豫著叫他。

  他低低應了一聲，回頭看她道：“嗯，上午幹完活兒，我想先回去。最近單位不太平，我……”

  “好。”她接過話，隻是看著他笑。

  他反倒有一絲不安，局促地抹了抹手，臉上閃現出一絲尷尬，“阿沐，我隻是……”

  “我懂。”她越是平靜，越顯得他有些狼狽。

  她淡淡失笑：“你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我給你的東西。沒關係，阿超。我們還有時間。”

  他不安的神色終於平靜了一分，看著她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她笑著點頭，他轉過身對林嶽打了個招呼，慢慢朝山坡下走去。林沐看著他的背影，內心有些發沉。

  “怎麽，吵架啦？”韓春望走過來看著她打趣。

  林沐搖頭道：“真是吵架倒是好解決了。”

  韓春望微怔，笑道：“發生什麽大事？”

  “哦，他以為是大事，在我看來恰恰是最沒什麽了不得的事。”林沐無奈地歎氣。

  韓春望了然地笑了：“哦，懂了。”

  林沐看了她一眼：“三嬸，我可以問個問題嗎？可能有點隱私。”

  “問。”她鼓勵地看著她。

  林沐想了想道：“三叔是你第一個男人嗎？”

  她笑了：“哦，是。”

  林沐好奇道：“隻有他一個嗎？”

  韓春望微微皺眉，歎氣道：“隻有他一個。有時候也覺得挺無趣的，浪費好多人生大好時光，全給他一個人了！”

  林沐笑出聲來：“你這話讓我三叔聽到可不得了！”

  韓春望撇撇嘴笑道：“這話我在他麵前說過，人家沒當回事兒！我還挑釁過他，說如果我有一天也去尋歡，他會怎麽樣？”

  林沐驚得瞪大了眼睛。

  韓春望笑起來：“他說，我鄭重提醒你，你是我老婆了！不要逼我產生想殺人的衝動！”

  林沐笑出聲來，韓春望也笑了，“所以這就成為我這一輩子的遺憾啦！”

  林沐笑了好久，終於收了笑聲，“三嬸，你要真有機會會想去尋找刺激嗎？”

  韓春望略有些訝異，盯著她笑道：“阿沐，我嫁給你三叔二十幾年，從來沒後悔過。我愛他，勝過愛任何人。所以唯一的刺激隻可能是他。況且我們又沒有性生活不和諧，我幹嘛要去給自己找麻煩？”

  “哇哦！”林沐揚眉笑道：“看來我三叔表現不錯！”

  韓春望看著不遠處的林嶽道：“他是我自己選的男人，當然要合自己的心意。婚姻是否幸福，隻有當事人自己心裏才能嚐盡那些酸甜苦辣。你生活裏，但凡有一點相互難以接受的汙點，在未來都會被無限放大，成為一個跨不過去的坎。所從一開始，就不要有不能接受的汙點。”

  林沐臉色微怔，轉過頭沒說話。

  “你跟阿超說了什麽？他看上去有點悶悶不樂。”韓春望好奇地看她。

  林沐輕聲歎息，“他介意我的過去。”

  韓春望無奈道：“男人啊，為什麽就是不願意往前看？”

  林沐笑了：“不過你說得對，他是我自己選的，我得負責。如果他實在接受不了，我也不能強求。”

  韓春望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太在意。時代在進步，思想會變化。隻是有些人變得快，有些人變得慢些。他會想通的。”

  “嗯，我現在有點擔心你以前講的話了。”

  “什麽？”

  “我會不會真的要單身一輩子？不過這樣可能更刺激！”

  韓春望終於沒忍住哈哈大笑，那笑聲驚起一群山鳥，衝進湛藍的天空去了。

  馬立超走了一個星期，沒有再露麵。第二個周末，卓玉霞沒忍住，在飯桌上旁敲側擊地問：“阿沐，阿超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再過來？老沈家弄了個魚塘呢，我記得他愛吃魚。”

  “哦，他最近比較忙。”林沐飛快地吃飯。

  “那你過去看看他。他一個人吃飯也吃不好。”林丘看了卓玉霞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她卻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林沐笑道：“媽，他爸媽也住縣城好不好？他要不想在外麵吃，回他自己家吃不就行了嗎？”

  卓玉霞小心道：“對哦，你見過他爸媽沒？”

  “沒有。”林沐放下碗筷，起身欲走。

  卓玉霞一把拉住她叫道：“等等，這樣，我殺隻土雞你給他帶過去，順便去見見他父母。我聽說他父母都是縣裏的幹部呢。帶點什麽禮過去好？”

  林沐瞪著母親叫道：“媽！人家都沒請我過去，我就自己送上門，是不是有點沒禮貌啊？”

  “你這孩子！你跟阿超在一起這麽久了，去見見家裏人有什麽奇怪的？你跟阿超說，他肯定樂意！”

  林丘忍不住叫道：“好了好了！你著什麽急？阿超要是覺得可以，自然會帶阿沐去！孩子的事兒你就別摻和了。”

  林沐嘻嘻一笑：“還是我爸沉得住氣！我吃完了，先走了。阿娥回來了，我去看看她。”

  她不顧卓玉霞又叫，轉身就走。範雲娥家的小店後麵就是居所。她剛一走進店裏，範雲娥的媽媽顧小英就迎上來叫道：“阿沐來了！”

  “阿娥呢？”林沐見顧小英一臉愁容，不由一怔。

  顧小英低聲道：“在屋裏呢，阿沐幫我勸勸阿娥，那孩子一回來就呆房裏不出來，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一問就叫，說是跟張濤分手了。”

  林沐吃了一驚，大步朝屋內走去。打開門，範雲娥半躺在床上，頭發散亂，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剛剛哭過。她一見她趕緊坐了起來，“阿沐！你來了。”

  林沐在床邊坐下，盯著她笑道：“喲，這是怎麽了？病了？”

  範雲娥也不說話，隻是搖頭。

  林沐輕聲道：“阿娥，張濤怎麽了？”

  範雲娥嘴唇哆嗦了兩下：“他……他不要我了。”

  “怎麽會？你們不是一直挺好的？”林沐吃驚地看著她。

  範雲娥吸了兩口氣，眼淚掉了下來，抓住林沐的手叫道：“他想讓我去城裏打工，我不放心留媽媽一個人看鋪子。你知道的阿沐，我爸走得早，我媽全靠這間小麵店，把我養大。我要走了，留我媽一個人在這兒，她腰又不好，我怎麽放心？可是張濤說，他想去省城，那邊能掙錢。掙個幾年錢，咱們可以再回來。”

  林沐沉默了一下，說：“他這想法，倒也不是完全沒道理。兩地分開，始終不是個好事。”

  “我知道。所以我跟他說，能不能回來鎮上找份事兒做，不要去省城那麽遠。他不肯。”範雲娥低頭抹了一把淚，“我們倆大吵了一架……”

  “啊？！吵架啊？”林沐笑了，“我還以為你打了他一頓。”

  範雲娥帶著眼淚笑了一聲，又哭了起來。林沐慌忙抱住她叫道：“哎喲，姑娘，吵一架而已，你怎麽就覺得天要塌了？放心啦，過幾天那哥們熬不住一定上門來道歉……”

  “不，阿沐！”範雲娥哭得更厲害了，抽泣著叫，“他不會來了。他不會來了。因為，他被我捉奸在床！我認得那女的，是小市場一個賣花的！他說我小器，他跟那女的，不過就是玩一次，又不是認真……我很生氣，打了他一巴掌。他說不想再看到我！我們完了！”

  範雲娥放聲大哭，林沐愣住了，臉色難看起來。她攬住她，她靠在她肩頭哭得傷心欲絕。她卻隻能抱著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等到範雲娥終於哭完，她拉著她往洗臉池走，笑道：“來，洗把臉，收拾幹淨，我陪你出去走走！”

  林沐幫她收拾好，紮好頭發，換了衣服，這才出了門。黃昏漸去，暮色加深。河邊有不少人在散步。兩個好夥伴慢慢地走著，在河邊上坐下來，看黑夜漸漸替代了夕陽，夜燈亮了起來了。

  “阿娥，你很愛張濤嗎？”林沐轉眼看著自己的好朋友。

  範雲娥有氣無力地笑了一下：“阿沐，我的條件你也看得到，找到張濤，家裏親戚都說我運氣好。他工作好收入好，家裏父母都是拿高工資的。我真的想過跟他結婚過一輩子的。”

  “我隻是問你，你很愛他嗎？”

  範雲娥低了頭，喃喃道：“我不明白你說的愛是什麽。”

  “就是……時刻都想他，沒他不行。他有腳臭你也不嫌棄他有口臭你也能親他，他在你生命裏排第一位，你見到古天樂都不會動心！”

  範雲娥沒忍不住笑了，“阿沐！”

  “我認真的。”林沐一臉正經地看著她：“是不是沒他不行？”

  範雲娥皺起眉：“也……沒那麽嚴重。隻是，我再想找個比他還好的，就難了。在這個鎮上，我被男人甩過，更沒有人想要我……”

  “阿娥啊！”林沐輕聲歎息，拉著她的手叫道：“你看看你，哪裏差了？年輕漂亮又勤快又孝順，哪個男人娶了你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好不好？”

  範雲娥止不住笑，眼淚卻湧出來，“張濤說我太胖了……”

  “他說你胖你就胖了？我覺得你剛剛好！我還嫌我瘦了點呢！”林沐翻了個白眼，“別理他，一點都不懂得欣賞。”

  “阿沐，你別安慰我了！我自己知道，我管不住嘴，哪有不胖的？”

  林沐瞪著她叫道：“拜托，你這個叫豐滿！你以為跟那些明星一樣，瘦得不成人樣風一吹就能倒就好看了？我覺得你這個樣子最好看！至少胸部就比我好看！”

  “去你的！”範雲娥終於忍不住拍了她一下。

  林沐笑嘻嘻道：“我說真的！我一直覺得你的胸長得好看！”

  “滾！你個女流氓！”她作勢又想拍她，林沐笑得開懷，“姑娘，拜托你有點自信！你靠自己養家，長得又這麽可愛，有的是男人喜歡。張濤自己亂來還說你小器，我看他是腦子進水才是！是個女的就上，品味這麽差趕緊把他甩了！你就當免費把他玩了，以後讓他離你遠點，他已經沒機會了！”

  範雲娥笑出眼淚來：“阿沐！”

  “我說真的。我們老講什麽男女平等，幾時平等過？”林沐的目光望向遠處，冷冷道：“男人出去玩叫風流，女人去玩叫放蕩！男人婚前有多少女人結了婚就是浪子回頭。女人多有幾個男人就叫□□，公共汽車！女人身體難道不應該由我們女人自己做主嗎？”

  範雲娥愣住，“阿沐！”

  “男人可以為了高潮去尋歡，女人為什麽不行？既然男女要平等，這件事不應該就是一視同仁的嗎？”

  範雲娥驚訝地瞪著她，顯然有點反應不過來。

  林汰看著她呆呆的樣子，止不住笑了：“瞧你那傻樣兒！我說的尋歡是你情我願，大家都想來享受一把的。有了伴侶，就應該忠於伴侶，可不是張濤這種，明明有女朋友還出去亂搞！”

  範雲娥張了張嘴，臉色又垮了。

  林沐頓覺失言，抱住她的肩膀，低聲道：“阿娥，他隻是你生命裏一個過客，如果是因為他犯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那就太不值得了。”

  範雲娥低低歎息一聲：“我懂你的意思。我隻是，心裏好難受……”

  “那還想什麽？去，大吃一頓，睡一個好覺，明天起來把他拋在腦後，就是新的一天！”

  林沐拉起她往回走，範雲娥看著她笑道：“我要有你這麽樂天派就好了。哎，今天周末哦，阿超沒過來嗎？”

  林沐腳步一頓，長長歎了一口氣，看著她笑：“哦，他的腦子還在轉彎，估計彎道太大，他還沒轉過來。”

  “什麽？”範雲娥不解地看著她。

  林沐扮了個鬼臉叫道：“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這麽無稽放蕩的我！”

  範雲娥終於笑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