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越野車停了下來，程武微微睜眼，看完門口的哨兵，走了過來。

  孟梵降下車窗，朝哨兵打了個招呼。

  哨兵眼尖，看見副駕駛上的程若凱，精神的敬了禮，便放行站回了崗位。

  程武活動了下脖子，車窗外昏黃色的路燈照得雪花晶瑩發亮。

  他又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大院。

  他給江柔兒發了條微信，報平安：“到了。”

  江柔兒沒回，他盯著手機出神。

  車門被打開，程若凱一手拉著車門，一邊朝站在他身後老人道：“人，給您老帶來了。”

  程武抬頭，大步跨下車：“老師。”

  雷老將他的一生幾乎都貢獻給了國家的科研事業，當他不得已因病退下的時，白發蒼蒼，盡管年邁，但好在人精神力足。

  雷老看著程武好一會，樂嗬嗬的走過來，上下細細打量：“這個子，又長高啦！”

  說著，拉著程武就往屋裏走。

  程武無意掃了一眼他的右手，那隻袖子是空的。

  對於這件事，雷老從未提起，隻是聽人說，在他退下來哪一年，他在一次有爆破危險的試驗中，為了讓數據更加的精確，不惜冒險實地考察。

  後來，右手就沒了。

  他兒子在部隊當差，級別不小。

  因為家裏沒有其他人，雷老退下來後，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外麵，便打了申請接到了部隊安排的大院來住。

  偶爾一次到程家走訪，雷老看上了程武的才能，於是每當寒暑假程武都到他這兒報到。

  程武第一次來的時候，不過十一歲，程若凱是個練家子，在他的標準看來，程武還不夠硬朗，便教他打拳。

  有些時候，程若凱沒空了，叫手下的兵就幫忙著練練。

  那些兵對突然出現的程若凱的弟弟很是新鮮，每每休假或有空檔期，就跑過來找他練一場，這件事似乎成為了這裏的一種娛樂。

  可練著練著，也許是打不過，又覺得氣不過，漸漸的，路數就跑偏了。

  那一年的後半段暑假，你總能在大院裏看到一個少年，每當一個人走路的時候，手裏總是掄著一塊磚頭。

  看到熟悉的人時，眼中凶狠，手裏的磚頭拿得死死的，似乎說著：“打不過你，我掄死你！”

  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少年漸漸長大，拳頭硬了些，便不再掄磚頭了，可整人的招數也防不勝防了。

  …………

  程若凱看著兩人，喊了聲：“行李還在這呢？”

  雷老回頭：“你沒手啊！”

  言下之意，明顯。

  程若凱：“…………”

  孟梵在一旁偷笑，少見老大吃癟的樣子。

  程若凱黑著臉，瞥了他一眼。

  孟梵汗毛一豎，默默接過行李。

  程武進了屋，屋子裏擺設簡單，雷老噓寒問暖：“餓不餓？我鍋裏熱著飯呢，我給你打去。”

  程武摸了摸肚子道：“老師，還不餓，餓了，我一會兒自己來。”

  雷老點點頭。

  程武心裏多少都掖著作業的事情，開口問：“老師，我的作業你看了嗎？”

  雷老眸光一亮：“看了，你小子技術又精湛了，不愧是我的學生。”

  “不過，我第一版學業哪裏有問題？”程武蹙眉問道。

  “沒問題啊，不過我更喜歡你新交的那份，有些點子，很是新穎啊！”雷老擺擺手。

  “那你那天電話跟我說的不滿意是？”程武一下子意識到什麽，幾乎確定的詢問。

  “哦，就炸你一下，你看，你果然緊張了馬上給我第二版，嚇到了吧？哈哈哈哈…………”

  “額…………”

  …………

  江柔兒洗完澡出來，她對床上疊的平整的被子，愣了一秒，然後打了一個噴嚏，她速度的爬進被窩，裹緊被子。

  “真冷。”她心裏想，往後一段日子，再也沒有人給她暖床了。

  看到程武的微信，她勾了唇角：“那邊冷嗎？”

  兩秒後，他撥來了微信的視頻電話，江柔兒接起。

  小小的屏幕上，露出她小而白皙的臉，程武叫她，語氣稀疏平常，仿佛沒離開一般：“小村姑，有沒有想我？”

  江柔兒清純的眨眨眼睛，他才離開半天，她性子偏冷，眼下著實說不出這麽矯情的話。

  程武笑了聲，調侃她：“就知道你沒心沒肺。”

  江柔兒努了努嘴，小聲：“知道我沒心沒肺你還不是喜歡。”

  程武一噎，笑得寵溺而明淨。他拉開窗簾，坐在窗台上，將攝像頭對向窗外：“小村姑，你看，這邊下雪了。”

  江柔兒眼睛湊近了屏幕，似乎要將雪看得清楚些，驚訝道：“喔，下得好大，比北城這邊下得還要大。”

  程武：“是啊！”

  “下雪的時候，你一個人不要瞎跑出去玩，會感冒的。”程武關心的補了句。

  江柔兒乖巧的點點頭：“知道。”

  然後，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了一會，那邊有人敲門，隔著門道：“啊武，早點睡，明天得早起密訓，我可是想了好多個課題呢，你可得給我卯足精神了。”

  程武回了聲：“知道了，老師。”

  “你要掛了嗎？”江柔兒聲音有些悶。

  程武：“嗯。”話鋒一轉：“小村姑，我後麵可能手機會不在身邊，可能沒辦法經常經常跟你聊天。”

  “嗯，知道了。”江柔兒道，聲音有點兒像泄了氣的氣球。

  “我似乎聽到某人語氣有點兒不開心了？”

  “才沒有。”江柔兒想也沒想的否認。

  程武眉眼一柔，突然很想抱抱她，可眼下也隻能隔著屏幕看著她微扁的朱唇，觀摩著她的小情緒。

  他道：“小村姑，笑一個。”

  江柔兒心不在焉的扯了個笑容。

  程武不滿意，半眯了眸子：“給小爺笑個美美的，這樣回去的時候，帶你去滑雪。”

  “真的！”江柔兒頭一台，笑容已經綻放開來，她頭發有些亂，暖和的燈光下，那張笑臉燦爛而明淨，又帶了兩分無害的慵懶。

  程武手指一動，將眼前的畫麵截圖下來，他笑的賊：“真的。”

  在江柔兒對雪喜歡的事情上，程武可謂是拿捏得死死的。

  後來，程武掛了視頻，江柔兒躺在被窩裏，心裏似乎因為有了期待，舒暢了些，甚至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想象，讓她嘴角一直上揚。

  隻是深夜的到來，這床被子，還是冷了些。

  接下來幾天，程武幾乎沒了音信，微信也極少回。

  她有些擔心，跑去問安熙。

  安熙了然道：“大概在密訓吧，以前有一次，我跑去看他，他窩在一個房子裏兩天沒出來，白跑一趟。”

  江柔兒聽後，默默的回了房間。

  程武不在的一個星期，她開始覺得孤單。

  於是，她每天開始將自己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的，她開始瘋狂的學習，頻繁的去醫院看江恒。

  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別的事情幹。

  在一個出太陽的周末，淩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