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北城一中，一班教室裏。

  林小小拿著掃把看著江柔兒又看看窗外，奇怪道：“柔兒，外麵有什麽？”

  “嗯？”江柔兒擦著黑板的手一頓：“什麽？”

  “就你，擦個黑板的時間，都看了不下三次窗外了。”

  江柔兒刷的一下，將黑板上最後的粉筆末擦幹淨，道：“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

  陳萱：“你在等雪？”

  “嗯，聽說北城的雪都特別大。”江柔兒笑了笑。

  林小小撐著腦袋歎了口氣：“我不喜歡下雪，雪融的時候特別冷。”

  然後幾人你一言你一句的聊開了。

  搞完衛生的時候，江柔兒負責丟垃圾，就走得晚了點。

  出學校的時候，已經臨近七點了。

  要看著就要走出校門，突然感覺到臉有些冰涼，她一愣，伸手摸了摸。

  她新奇的眨了眨眼睛，抬頭看著天空，晶瑩雪白的細雪就飄了下來。

  江柔兒杏眼亮晶晶的，伸手去接雪，在這個雪天裏笑得明豔動人。

  她提著小碎步，看著天，伸出手一路接著雪，就像接著珍珠一般。

  突然，感覺眼前有個殘影，肩膀感覺到一股力量就被人往後扯，猛地撞進一個結實的胸膛，旁邊擦身而過的貨車響起一陣刺耳的鳴笛聲，而她的耳邊同時也響起了一記輕微的悶哼聲。

  “走路也不看路，你知不知道剛有多危險！”少年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冒著熱氣的同時也帶了責怪與擔心。

  江柔兒感受到貼自己後背的那個胸膛傳來急速的心跳聲，她仰了仰脖子，頭頂上的少年帶著黑色的鴨舌帽，黑色的帽沿下，墨黑沉沉的眸子正盯著自己，繃緊著下巴，薄唇抿成一條線。

  江柔兒眼神懵怔：“程武？”

  程武沉默兩秒，鬆開她，將她掰過來，麵對自己：“是我。”

  江柔兒緩過神來，顧不上手中的細雪，滿臉高興：“你拆石膏了？”

  “嗯，剛拆的，你輕點。”程武輕先一聲，見她對自己的手臂這裏點一點哪裏點一點，似乎在檢查有沒有壞。

  江柔兒收回手，衝他笑得眸子亮亮的，水色明燦：“嘻嘻…………”

  江柔兒笑著笑著，突然臉色一沉，有點急了：“剛拆完石膏，你剛剛這麽大力的拉我，你…………”

  程武撥了撥落她頭頂的碎雪，將自己的鴨舌帽，壓在她的腦袋上：“我沒事。”

  江柔兒被他的鴨舌帽擋了視線，她眼前一黑的說著：“可你剛明明痛到呻吟了。”

  程武雙手插兜，平靜的道：“小村姑，我沒事，回家吧，天冷了。”

  江柔兒推了推鴨舌帽，讓自己恢複光明，視線之處，少年已經向前走了兩步。

  江柔兒隔著雪簾看他，如同在看著一幅日係的海報。

  黑色的運動服，在這個冬日裏襯得他格外的俊冷，他的氣質一向偏冷，就像屬於冬日的雪霜一般。

  少年細細軟軟的黑發上，斷斷續續的落了不少細雪。

  他回頭，運動服的領子被他立了起來，尖瘦的下巴藏在領子裏麵，薄唇掀了掀，帶出一層霜：“回家！”

  江柔兒提步跟上，在他身側走了一會道：“不過，你怎麽會在這裏？有事？”

  程武垂眼看她，黑眸裏帶著一抹山水明淨的暖意，他“嗬”出一口氣：“沒事。”

  程武眼角挑了挑，繼續道：“就想告訴你，我拆石膏了。”

  擦掉石膏那一刻，程武說不出高興還是什麽，滿腦子都是想給江柔兒看看，想用自己的力量抱一抱江柔兒。

  於是，程武急衝衝趕回家，可到家的時候，聽安熙說她今天值日，他毫不猶豫的跑來學校找她。

  半路上，看見她衝白茫茫的天空仰著頭，伸著白皙的手接著細雪，一蹦一跳在大街上轉著圈兒，像個涉世未深、天真燦漫的女孩，笑得那麽純淨。

  他跟了她一路，看著她，始終不忍心叫她，他怕打擾到她簡單的快樂。

  程武插在褲兜裏的手指，輕輕的顫抖，他腦海裏閃過了方才危險的畫麵，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他沒有出手攔住的後果。

  江柔兒不知道程武在想什麽，程武眸子裏那一抹山水明淨的溫暖，讓她稍微安了心。

  她嘴角劃了個弧度：“嗯，我知道了。”

  江柔兒走在他身側，路上留下了兩人並肩同行的腳印。

  江柔兒偶爾抬頭看滿天飄雪，順勢瞄一眼程武。

  她突然發現，現在的程武那雙黑眸裏，早已沒有當初對她的輕蔑。

  …………

  距離期末考試，約摸還有一個月。

  程武回學校上課，引起一場小轟動。

  原因並不是因為令人聞風喪膽的老大又殺回來了，而是因為那個常年穩居年級倒數的學渣程武，居然開始學習了，不管課上還是課下。

  這天，數學課上，數學老師一邊不可思議的看著程武記著筆記一邊講題。

  這太奇怪了，以往數學課大多時候他都是拿著本本寫自己代碼，最近居然開始聽課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突然，程武記著筆記的手一頓，抬頭，懶洋洋的衝數學老師道：“老師，這道題，你答案說錯了。”

  班級的小夥伴原本也跟數學老師一般不可思議的看著程武，在程武出聲後，整個班級就沸騰了。

  “見鬼了，見鬼了！”

  “活久見了喂！”

  “武哥，什麽情況，腦子被人換過了。”

  “天啊，武哥，沒說錯，這答案是錯的？”

  “武哥，你學渣的人設崩了。”

  這個時候，李陽莫名的得瑟的站起來，一副領導的口吻道：“冷靜冷靜，我家武哥大號上線，日常操作，日常操作。”

  …………

  程武聽著耳邊吱吱喳喳的，蹙眉“嘖”了聲，用筆敲了敲桌子，冷聲：“別吵，上課！”

  眾人呆若木雞：“…………”

  老師目瞪口呆：“…………這題…………”

  數學老師見鬼一般回到辦公室說起這事，語文老師連連附和：“對對對，他太奇怪了，他今天還給我交了語文作業，你猜作文他寫了多少字？”

  “一千字，整整一千字，那可是他以前字數的一千倍。”

  一千倍？

  那不就相當於沒寫麽！

  江柔兒抱著班級作業放在老張的桌子上，靜靜的聽著，唇角緩緩驕傲的上揚。

  …………

  期末考試前的那個周末，北城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雪。

  江柔兒原本想出去玩，奈何被程武攔住了。

  理由是“她體寒，怕感冒！”

  她趴在窗台上，盯著外麵的鵝毛大雪，眼睛眨都不眨。

  程武在沙發上捧著書，抬頭看了她的後腦勺片刻。

  放下書，走過去直接從後麵拎著她的衣領，將她趴在窗台的小臉蛋拎了起來，道：“明天考試，你該看書了。”

  江柔兒一雙杏眼委屈得不得了：“我是學霸，不用看書。”

  程武“噗嗤”一聲，輕笑出來，看著她的眼眸無奈中隱藏了寵溺，手一鬆放下她的衣領。

  她順勢就趴了回去，還用袖子抹了抹窗戶上的白霧，讓自己看清楚些。

  江柔兒一向比同齡人成熟，但在下雪的時候，她的小孩心性顯露無疑。

  程武覺得，她現在就像一隻鬱鬱寡歡的小貓，給她一條尾巴，她一定用尾巴盤著自己的身體，然後可憐兮兮的趴在地上。

  片刻，顧淮他們幾個來串門，嚷嚷著要打雪仗。

  程武瞄了一眼江柔兒，正要拒絕。

  未曾想江柔兒像個兔子一般，竄到門口，抓起一把雪，就往程武身上砸去，一臉興奮：“打，我要打，快跟我打。”

  李陽幾個站在旁邊，看著程武瞬間黑著的臉，身子抖了抖，腦海裏閃過兩個字“要死！”。

  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一步，退到了江柔兒身後。

  程武摸了一把被雪砸中的下巴，眸子瞬間冷如霜。

  江柔兒站在門口，小手又抓了一把雪放在手心按壓著，鼓了鼓腮幫子：“程武，我這麽大還沒玩過打雪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