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課不順利
作者:葉子無歌      更新:2020-12-28 03:19      字數:3300
  方才還在討論二人對劍的眾位弟子,一時都嚇得怔在原地,不敢說話。

  細密的雨滴擊打著隔離結界,滴滴答答的聲音起起伏伏。

  殷危婁的左耳耳側一絲鮮血順著脖頸蜿蜒留下,連他自己也愣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後之後覺地捂住耳朵,咬住嘴唇什麽也沒說。

  眾人還能感覺到空氣中殘留的靈力波動。

  白予卿縮在廣袖中的手此刻微微顫抖著。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現在他的心跳有多快。

  二人對劍時,白予卿的右眼皮就突突直跳,神經一直緊繃著,謝琛那一聲“快閃開”喊出來的時候,白予卿已經來不及召歸月,強行釋放自身靈力,在靈力的衝擊下迫使那道劍氣偏離了原本的軌跡,實打實地砍進殷危婁旁邊的牆壁。

  牆上的裂口漸漸伸展,幾塊殘渣碎屑嘩啦啦掉了下來。

  不難想象,如果這道劍氣直接劈在殷危婁身上,將會是怎樣的後果。

  “尊上!”眾人尚在愣神之際,謝琛已經收了劍跪到了白予卿的麵前,“是弟子一時疏忽,對劍失了輕重險些傷到殷師兄……請尊上責罰!”

  謝琛跪了過來,邵雲緊隨其後跪在他旁邊:“弟子也有過錯,險些傷到師兄,請尊上責罰!”

  白予卿薄唇微張似是想要說什麽,弟子們屏氣凝神不敢妄動。

  殷危婁則是看向低頭跪在地上的邵雲。

  邵雲剛才那一下是故意的,看起來像是招架不住謝琛的招式,實則是把謝琛的劍招引向他。殷危婁不清楚邵雲僅僅是想嚇唬他一下還是真的動了殺心,如果剛才師尊沒有震開那道劍氣,他現在早已經變成兩半了。

  上一世,這些人就是簡單地欺壓辱罵他,方式簡單粗暴,師尊知道他受欺負但是從來未曾管過。他就在自己四方的小屋中幾乎與外隔絕,不知道宗門大比,也沒有機會參與到宗門大比當中,這一世有太多的不同,也平添太多變數。

  邵雲此舉想要做什麽?想要借著這個機會找茬羞辱他嗎?上次的關淩已經受罰了,這次想要親自以身試法嚐嚐虎蛟抽人的滋味?

  不對。

  殷危婁四下掃視一圈,通過其餘弟子的神色,殷危婁忽然間明白了邵雲耍的小心思。

  師尊根本罰不了邵雲。

  在其餘人看來,這僅僅是一次意外而已,謝琛對練的時候沒有把握好分寸,最後也沒有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並且邵雲把自己給摘了幹淨,在外人看來,頂多是謝琛下手失誤,怎麽也罰不到邵雲的頭上。

  如果師尊硬要罰的話,罰什麽?怎麽罰?沒有欺辱同門也沒有蔑視門規,二人對劍還是師尊應允的根本算不上私鬥,難道要罰謝琛一個學藝不精不成?

  殷危婁暗自咋舌,餘光悄悄瞥向白予卿。

  依照他對師尊的了解,師尊十有八九會直接罰這二人。這樣做未免會讓人覺得,師尊是在故意苛責,偏心庇護。雖然都是寒清峰門人,但是眾人對師尊的懼怕與無法言喻的不滿早已不是一天兩天,邵雲這是算計到師尊頭上去了?想要讓眾人對師尊的不滿多積累一些?倒還真有膽子……

  殷危婁此刻卻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緊張,師尊方才張口卻不言,分明就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罰。

  讓師尊漸漸眾叛親離,不正是他想要的嗎?為何他會緊張?

  殷危婁攥緊了拳頭。

  其餘弟子此刻自然不擔心白予卿,他們擔心的是方才失手的謝邵二人。

  看這架勢,尊上當真要罰?但是……謝師兄和邵雲都不是有心的,這要怎麽罰?對劍中失手之事常有,在演武場上砍壞根柱子、劈倒棵樹那都見怪不怪了,誰砍的誰賠償就是了。雖然失手了險些看在他們這位殷師兄的身上,可殷師兄最終也沒多大的事兒!

  難不成,尊上要因為嚇到了殷師兄、或者是差點要了殷師兄的命,狠狠地罰他們二人一頓?

  眾人既未等到白予卿召出虎蛟,也未等到他將謝邵二人趕去戒律堂。

  白予卿緩緩道:“歇一個時辰,繼續練。”

  殷危婁鬆了口氣。

  謝琛有些難以置信地抬頭,似是有些不太相信白予卿的處理結果,上次關淩欺辱殷師兄,尊上抽了關淩十五鞭又把人扔去了戒律堂,這次他差點害死殷師兄,為何尊上卻什麽都沒說?

  白予卿推門進屋,又“砰——”地一聲把門甩上,弟子們在門外麵麵相覷,對著緊閉的房門應了一聲“是”,才各自散開離去。

  “師兄。”謝琛仍跪在地上不能回神,邵雲已經起身,伸手搭上謝琛的肩膀,說道:“謝師兄是對劍不小心才傷了殷師兄,實屬無心之失……”

  邵雲抬頭一看,殷危婁還在外麵,於是走到殷危婁麵前,躬身一揖道:“想必殷師兄也不會在意的。”

  見眾人都散了,殷危婁也打算回屋,卻被邵雲這有些突兀的道歉給打斷,殷危婁沒有搭理邵雲,目光越過邵雲落在謝琛的身上。謝琛一驚,連忙上前道:“殷師兄,我……”

  殷危婁連忙止住,笑道:“不是大傷,無礙。”

  師兄沒有怪罪的意思,尊上也不像是要罰他,謝琛鬆了口氣。又看了看牆上被劈出來的巨大裂口:“改日我幫師兄修一修。”

  殷危婁微微笑著,搖搖頭道:“無礙。”

  言罷,轉著輪椅,推開房門,在眾目睽睽之下,進了白予卿隔壁的房間。

  這一舉動無疑是在告訴眾人,他挪地方了,他搬家了,他搬到師尊的隔壁去住了,以後人們再想欺負他就難了!

  邵雲的嘴角抽了抽,和謝琛道了別。

  *

  白予卿心口堵得慌。

  就像是卡在嗓子眼中的魚刺,不上不下的。

  邵雲故意把劍招引向殷危婁,他怎麽會看不出來?所以他下意識想把虎蛟召出來,好好抽這小兔崽子幾鞭子。

  “虎”字呼之欲出,謝琛卻先邵雲一步,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麵前,白予卿有些納悶,你師弟利用你還想給你甩鍋,謝琛跪什麽?認什麽錯?

  往下麵一看,好家夥,群眾瞪著無知的大眼,充滿了對謝琛的同情,合著沒一個人看出邵雲最後那招是故意引向小徒弟的?

  那這怎麽罰?在徒弟們眼裏,他豈不是沒來由地罰人嗎?

  他走進內室倒在床上。一段又一段陌生的記憶湧入腦海,這是之前原主腦海中不曾有過的記憶。

  這些記憶都離不開一個主題:罰人。

  而且都離不開一個道具:虎蛟。

  原來是原主懲罰門下弟子的回憶,白予卿仰躺在床上癱成葛優,感覺無比心累:為什麽要給他看這些?

  從這些回憶中,白予卿發現,原主對弟子們的懲罰,很多時候都是莫名其妙的,徒弟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鞭子已經落了下來。

  更過分的是,原主甚至還曾經拿弟子們出氣。

  白予卿越看越氣,越看越覺得原主真不是個人,甚至想衝進回憶裏奪過鞭子把原主給狠狠抽一頓。

  有這麽當師父的嗎?!

  動不動就抽徒弟,不知道這種行為會給學生帶來多大的傷害嗎?!

  等這些回憶灌輸完畢,白予卿忽然就明白了弟子中存在的一些奇怪行為。

  為何他一皺眉頭徒弟們就會嚇得腿發抖,為何他麵部表情稍有變化徒弟們的第一反應永遠是跪下認錯。

  沒有別的原因,這是被原主給嚇得。

  白予卿猛然意識到,寒清峰這個班,或許不像他想象中那麽好帶。

  忍受了原主長時間的壓迫,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邵雲都敢當著他的麵耍心眼了,這無疑是一個危險的信號,這個信號告訴白予卿:徒弟們即將在沉默中爆發。

  白予卿現在有點腦殼子疼。

  得想個辦法遏製一下不好的苗頭才行……

  他覺得現在唯一能給他安慰的,就是還沒有黑化、乖巧可愛又懂事的小徒弟了。

  一個時辰已經過去,寒清峰眾位弟子休整完畢,按時在白予卿門前的空地上集合。

  雨下了足足一夜加一個上午,雨勢逐漸變小,現在總算露出一點晴天的跡象,

  殷危婁早早就在門前等待,弟子們有人偷偷瞄了他幾眼,有人幹脆別過頭去看也不看,隻有謝琛來的時候,衝他叫了一聲:“師兄下午好。”

  人已經到齊,隻等著白予卿到來繼續下午的練習。

  白予卿出來的時間晚了足足一刻。

  令眾人意外的是,他的腰間配的不是同體雪白素淨的歸月,而是一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鐵劍。

  練習繼續。

  下午的一切還算正常,沒有人走神,也沒有人開小差,更沒有人找事對劍了。

  白予卿環視四周,下午的學生乖了很多,他一時間有些無聊,緩緩下了台階,徑直走到邵雲麵前,拔劍出鞘,冷聲道:“出劍。”

  邵雲慌了一下,立刻收了劍招,麵對著白予卿應了一聲是。

  白予卿說道:“想對劍,我親自與你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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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老師:我以為小徒弟是最不省心的,現在才發現小徒弟居然是最省心的。

  殷崽: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