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
作者:
葉子無歌 更新:2020-12-28 03:19 字數:4140
白予卿覺得他現在一點兒都不害怕了。
殷危婁給他跪下的時候,他的眼淚甚至差點掉下來。
這孩子太可憐了。
細細一想,在原書中,主角不是在虐,就是在被虐的路上。家人嫌他是殘疾,處處針對拿他當出氣筒,動輒打罵隨時虐待;遇到了仙家,本以為是美好生活的開始,卻沒想到是另一個狼窩。
沒想到他最信任的尊上隻是想抽了他的骨頭,做一把劍。
不是人,尊上真不是人!
這要是擱他身上,白予卿覺得,他也得瘋,也得想方設法找這些王八蛋報仇。
他真的好想把這孩子摟進懷裏安慰一番:沒事啊寶貝!身體殘疾本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群自視甚高的大傻逼,不要在意別人既然我穿過來了以後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但是這個念想剛一萌生,心口突然傳來陣陣絞痛。簡直像把心髒放進了絞肉機。
咋地?不能這麽對主角這麽親啊?
心口傳來的劇烈的絞痛感讓白予卿幾乎站不住,踉蹌一步,殷危婁雖看見他腳步不穩,但不敢抬頭,白予卿連忙穩住腳步,定定站住。
壓下心中那股想要好好安慰主角的衝動,心絞痛才漸漸散去。
合著如果對主角太好,還會有伴生的疾病?
本著不作死就不會死、實踐出真知等原則的白予卿,在心裏又默念了一遍:我要好好疼愛他!
果不其然,心口絞痛的更加厲害。
白予卿這下確定:對主角好一點,可以。但是好過頭,心口會疼。這是他用親身經曆試探出來的第一個雷區。
於是白予卿調整了心緒,半蹲下去,托住殷危婁的手肘扶起他,重新坐回床上,說道:“你先好好休息,待正式拜師之時,我會讓人來接你。”
殷危婁重重點頭。
不得不說,殷危婁畢竟是小說主角,長得十分耐看。尤其是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小心翼翼地望著他時,切切實實給予了白予卿會心一擊。
這孩子好乖。
白予卿心想。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把主角登記入冊,了卻一樁心事!
原身的記憶告訴他,六極宗收徒有一套固定的流程。
內外門弟子都有專門的名冊,收內門弟子時,需要仙師帶著仙師令親自去找宗主,把人登記入冊,然後帶著弟子祭祖,敬拜師茶,尊上贈玉牌,這才算真正拜入師門。
仙師令至關重要,見令牌如見仙師。這麽要緊的東西,白予卿認為原主應該隨身攜帶,可是他把自己渾身上下翻了個遍,隻翻出一個什麽東西都沒裝的破袋子。
白予卿想從原身的記憶中找出有關仙師令的相關信息,他靠在門外想了約莫半個時辰,方確定下一件事:
原身似乎把仙師令給丟了。
想吐血。真的想吐血。
他很想把原身揪出來,指著他的腦門,就跟教訓把作業丟在家裏的學生那樣,把原身教訓一頓:
“你怎麽不把自己丟了呢?”
無奈之下,白予卿隻能回寒清峰找找仙師令牌的下落。
他從原身的房間開始找。
然而他始終低估了原身這個磨人的……人渣,這個人渣總能在合適的時候給他最大的驚喜。
他剛一進門,桌案上堆成山的卷宗猶如山崩之勢,呼啦一下從桌子上盡數掉下,滾到他的腳邊。
白予卿的腦殼子又開始疼起來。
原主沉迷劍術,甚少打理門中的事務,更少在宗門中露麵,隻有在講習會和傳道會上才得見真顏。甚至有人稱之為“劍癡”,窮盡一切追求劍道。把門中的事務交給幾個信得過的關門弟子處理,處理完了,他看一眼,覺得沒什麽問題,這件事幹脆就這麽過去了。
殊不知因自己的大意,給座下弟子找來了多少麻煩。
其神出鬼沒之程度,和大學輔導員老師有一拚。
白予卿的太陽穴突突突地跳。
他從堆了一地的卷宗中艱難地拔出自己的腳,踩著滿地的卷宗艱難前行,在雜亂的房間中尋找刻著“白予卿”三個字的仙師令。
既然原身能把事情推這麽久,那他也能推!
他才不給原身當看卷宗的工具人!
白予卿暗自吐槽這勞什子小說的雞肋設定。
仙劍都能給人有心靈感應,怎的仙師令這種重要的東西不整個心靈感應?
白予卿心煩意亂,粗暴地翻找著屋內的東西。卷宗功法掉了一地。
謝琛推門而入時,先被白予卿扔出來的卷宗砸了個正著,又被掉了一地的卷宗嚇了一跳。
白予卿聞聲,向門口望去。
來人眉目清秀,長得挺乖,是個溫文爾雅的青年。他推開門見白予卿在裏麵,愣了片刻,繼而立刻撲通一聲跪下。
差點把白予卿手裏的東西給嚇掉。
怎麽跪起來一個比一個順溜,還撲通撲通的,膝蓋疼不疼啊孩子們?
來人低頭道:“弟子不知尊上在內,有所冒犯,請尊上責罰……隻是……隻是有些卷宗需要尊上即刻過目……”
語氣小心謹慎,似乎生怕白予卿會生氣,白予卿上下打量一番,和原主的記憶對號入座,跪在地上的青年應該是原主的大弟子謝琛,白予卿醞釀了一下詞匯,調整了一下逼格,說道:“起來,把東西放下。”
謝琛應了一聲“是”,低著頭起身走到桌案前,將懷中的文書穩穩放在桌案上,又幫白予卿收拾好散亂一地的卷宗,等著白予卿過目。
然而白予卿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趕緊把主角收為弟子,根本沒心思理他。依然自顧自地翻箱倒櫃找東西。謝琛就站在旁邊等,白予卿絲毫沒有找完的跡象,謝琛心裏著急,咬咬下唇,上前一步說到:“這些卷宗真的很急……還請尊上即刻過目!”
真的不能再拖了!
他們寒清峰在上交卷宗這件事上從來就沒有積極過,最好的戰績是六峰的倒數第二,常年穩居倒數第一。
以至於其他峰的弟子上交卷宗時,常常以他們為基準:“什麽?寒清峰弟子還沒交?那沒事,他們都沒交呢,不急不急。”
他們不急謝琛急,次次趕死線趕到崩潰。死線趕完了找不到尊上批複,謝琛都不知道,他到底幾次偷偷替尊上蓋章糊弄著上交卷宗了。
最後卷宗上交不及時,宗主就異常暴躁。暴躁就罷了,宗主還不敢找尊上發脾氣,隻能把氣撒在他們這些外門弟子身上。
如今終於讓他逮到尊上,豈能輕易放過?就算會挨尊上責罰,也要逮住尊上看完卷宗!
這下,白予卿終於停下來翻東西的動作,轉過身來問:“很急?”
謝琛重重點頭,回答道:“半個時辰後要上交宗主。”
白予卿長歎一聲,不情不願地坐在了椅子上,打開謝琛口中“很急”的卷宗。
謝琛心生竇疑,以往尊上看卷宗都是直接翻到最後一頁,蓋個印章就讓他們交上去,基本上從未認真看過卷宗。厭煩至極時,甚至直接把印章給謝琛,代他扣章。尊上第一次把而如今尊上不僅開始看卷宗了,甚至還時不時地問他幾個問題。
“這個月的收支算錯了,收支不相抵,你再看看是哪兒的問題。”
謝琛的心中打出了一個問號。
尊上最討厭看賬本相關的卷宗,曾經說看賬本眼暈,算數那更別提。他也沒見尊上手裏有算盤啊,怎麽就算出收支不相抵呢?
謝琛接過白予卿遞過來的卷宗,自己偷偷摸摸找了個算盤又算了一遍,確實不對。
謝琛剛剛把手中這本算完,白予卿又遞過來一本,責問道:“你再看看這個,修建祭台所需石料算少了。”
謝琛腦子發懵,低著頭應下,接過了第二本卷宗。
這次還沒等謝琛去算,白予卿手指戳著桌子,把謝琛叫到跟前來,怒聲道:“這題都講了多少遍了?怎麽還錯?!”
時間仿佛凝結在這一刻。
話說出口聲音都落地了,白予卿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
完了,差點以為是在看學生的卷子。把職業病帶過來了。
更懵的則是謝琛。
即使不知道尊上剛才說了什麽,但是聽尊上的語氣,應該是生氣了。謝琛反應倒快,尊上一發怒登時就跪下認錯,膝蓋又是撲通一聲。
“是弟子們疏忽了!”
謝琛跪一次,白予卿心裏咯噔一下,合上卷宗,皺起了眉頭,潔白如玉的手指按著眉心的朱砂痣揉了揉眉心。
別跪了成不?膝蓋疼不疼?
白予卿無奈道:“……起來。”
謝琛提心吊膽地應了一個是。站在桌案旁邊大氣不敢出。
白予卿接二連三遞過來出錯的卷宗,謝琛算數算到暈頭轉向,白予卿抬頭淡漠地瞟了他一眼,謝琛以為尊上要責怪他們辦事不利,膝蓋一彎又是要跪,忽的瞅見白予卿的眉頭皺起來了,謝琛嚇得哆嗦一下,膝蓋慢慢悠悠直起來,不跪了。
果真,白予卿的眉頭漸漸舒展開,把目光收回到卷宗上。
本來這些卷宗要求半個時辰後交上去,卻被白予卿硬生生拖了兩個時辰,宗主派人來催了好幾次。直到天色漸晚,謝琛端著夜明珠進來,白予卿才看完謝琛帶來的卷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但他隱隱約約覺得,他似乎忘了什麽重要的事。
謝琛進來之前,他想幹什麽來著?
夜明珠的照明效果比白熾燈泡要好不少,白予卿因為看卷宗而酸澀的眼睛舒服了一些。
白予卿心道,這個孩子也挺乖。
乖是乖,不抱著卷宗進來就更乖了。
謝琛接下來又抱過來一摞卷宗,抱著那一摞東西進屋的架勢,像極了白予卿以前的課代表,凶神惡煞地搜刮上全班的作業,然後死死盯著老師不讓老師逃跑,抓緊時間批改作業。
白予卿此刻真的很想抽原主兩個大耳刮子,然後質問原主這個拖延症狂魔到底推了多少事務。
他靠在椅子上,望著房梁歎氣。
謝琛以為尊上看煩了卷宗準備跑路,神經立刻繃起來緊盯著尊上,如果能阻止尊上跑路,那當然最好,如果阻止不了尊上跑路,謝琛就隻能像往日一樣,替尊上蓋章然後糊弄著交上卷宗了。
白予卿靠在椅子上,眯了一會兒,對謝琛道:“把這些東西分一分,明天交的、後天交的,不太要緊的,都分出來。”
見尊上沒有要跑路的意向,謝琛喜出望外連連點頭,趕緊把卷宗分好類擺在尊上的桌案上,然後退一步站在旁邊,等著尊上看完。
白予卿一連看了五天的卷宗。
看的頭暈眼花。
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應該是忘了什麽要緊的事,但是不等他想起來,謝琛永遠能恰到好處地抱著新的得卷宗走進來,白予卿隻能收回神遊的思緒,埋頭於紛繁的卷宗。
白予卿埋頭苦戰到第六天,終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謝琛終於沒有抱著新的卷宗走進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甚要緊的事務。他正打算好好休息一會兒,謝琛這倒黴玩意兒又進來了。
現在白予卿看到謝琛那張清秀的臉,條件反射般想吐。
但是再看兩眼,謝琛沒有抱著卷宗進來,白予卿又感覺好些了。
白予卿問道:“何事?”
謝琛道:“今日一名子弟和穆師叔座下弟子起了衝突,他說自己出自咱們寒清峰座下,但是……弟子從未見過他。”
聽謝琛如此描述,白予卿心涼了半截。
他知道自己忘了什麽事了。
他把男主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