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黝黑，熒綠的“鬼火”高高低低地飄蕩。

  天還沒有完全黑，凡塵和冰木兩人一前一後、深深淺淺地走在樹林裏，尋找著“獵物”。雖說邊走邊吵，凡塵卻也了解到許多信息。

  正如冰木所言，這座山處在北域向中洲去的必經之路，一直以來都是這般寒冷。而他冰木乃此處土生土長的村民。自從人族魔族大戰以後，飽受戰火荼毒，居民無法忍受，紛紛離開此地。而他和家人失散，困守山間。

  最後，山裏麵隻剩他一個人。成了現在的樣子。為了生存，他隻能撞著膽子來林子裏尋找生活必須品和食物。

  哼！凡塵嗤之以鼻，才不相信他說的鬼話呢！按照他所說的，這座山是戰敗者回中州的必經之地，他不過是個小老百姓（真的小啊），怎麽可能在這荒山野嶺存活下去？說話漏洞百出，鬼才相信！

  不過看在二人的目的暫時達成一致，自己也需要借助他了解北域，也暫時不接揭他的老底吧，隻要能多尋些寶物就好！

  兩人邊走邊吵，沒想到合作卻是相當默契。幾個時辰後，竟然搜到了好些寶貝。

  而接觸了許許多多的屍體後，凡塵感慨很深。發現他們生前大多是人族修士，有幾個人傷勢很重，但是因為溫度低，傷口沒有大量流血，不過是陷入昏迷狀態。

  憐憫？不！

  凡塵當然不會給他們任何辯解的機會，直接滅口！

  人族魔族，什麽族也罷，在這群魔亂舞的世代，誰是幹淨的？誰的手上沒有沾過別人的血？誰敢說自己善良無辜？在自己眼裏都是一樣的！

  見凡塵隻顧幹活，不言不語，又沒人和自己說話，冰木憋得難受，罵罵咧咧一陣後，走到凡塵旁邊，抬頭衝他噴氣，“喂！你這人怎麽就不會好奇呢？”

  “好奇你的身高？”

  “滾！我是說，你摸了那麽多僵屍，難道沒想過這些死人是從哪兒來的嗎？”

  凡塵轉頭，垂下眼睛看了他一眼，“哦！這還需要問嗎？如今戰火遍及幾大洲，死幾十個人算什麽？哪裏沒有死人呀？不過我倒是在琢磨……”

  “什麽？有屁快放！”

  “你之所以獨自留在這裏，難道隻是貪圖他們身上的寶物？不會有戀屍癖……”

  冰木狠狠瞪了凡塵一眼，又低頭向前走。

  一時間，兩人沉默不語、各自幹活兒。

  隨著夜晚的迫近，寒濕之氣也越來越重，兩人的速度逐漸變慢，腳步越發沉重。

  冰木直起身子，四顧感歎，“哎，多少年了！難得遇到同行啊……既然咱們有緣分，不如一起去吃點東西，休息休息如何？順便互相了解一下，交流交流人生經驗！”

  “哈哈！沒問題，一直彎著腰，也該休息休息。但是、但是……那麽晚了，住哪兒啊？旅館？”

  “哼，大山上有什麽好地方？不過我倒有個去處，你隨我去吧。我在山腳造了個石洞，可以暫時歇歇腳！”

  凡塵點點頭，“那好吧！”

  二人腳步加快，很快便到了山腳。在冰木的帶領下，終於來到了藤蔓纏繞、山泉叮咚的洞口。

  進去之後，凡塵大吃一驚——外麵看起來毫不起眼，進去之後才發現天寬地闊、別有洞天，幾乎是把整座山給掏空！！

  哼，這臭小子，這偌大的地盤怎麽可能是憑借自己一人造成的呢？

  往裏麵走著，發現一路上都堆積著軍事用品，雖然質量不算上乘，可是也在凡兵之上。萬一發生緊急事故，也能派上用場！

  真是無語啊，百裏之大的巨洞，他卻用對來放些雜物！

  凡塵一臉的不解，冰木卻淡定地自言自語：“這裏就是我的基地了，怎麽樣，還可以吧?你看看牆上、屋頂上，用的可全都是北域特有的木材。當年建造這個宮殿花了我不少心思呢！這些木材不僅能支撐住山洞的重量，還能隔絕寒冷，所以你在這裏才能感覺如此舒爽！”

  凡塵嘖嘖讚歎道：“哇，這麽大的洞，恐怕建造起來很花時間吧？”

  “哈哈，小瞧我！一天而已！”

  凡塵好奇地用手摸著石洞的牆壁，用指甲摳了摳，“這牆上硬邦邦的，難道是用石灰刷的嗎？”

  冰木很不屑地答道：“你眼瞎了呀？怎麽會是那低劣的材料呢？全都是水冰製成！”

  凡塵一臉無語，“記得禮貌、禮貌！”

  二人沉默前行，沒多久，進入一個小房間裏，坐在桌邊尷尬無語。

  半晌，冰木終於開口：“喂，餓不餓？”

  凡塵搖搖頭，“不！”

  “那你要不要來些茶水？”

  “好啊！”

  冰木抬起手，指著一個角落，“好，去燒水吧！”

  凡塵一驚，站了起來，“啥？我燒水？我是客人好不好，拜托！你幹嘛呢？”

  冰木非常自信一笑，“本來想著你餓了，先做點吃的，那你說不餓啊，剛好我渴了，你就去燒水吧，乖！”

  凡塵皺著眉，痛苦地揉著肚子，“哎呀！好巧，我餓了！！”

  冰木臉抽搐著，手往口袋裏掏，“咚、咚、咚——”幾個紅色的果子砸到了桌子上，“吃吧！”

  凡塵拿起一個湊到眼前，用力嗅了嗅，“這不是飯吧？哪能填飽肚子？”

  冰木翻白眼，“哈……有吃的就不錯了！先去燒水，咱們喝著茶再說！”

  凡塵本想發火，可是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而且，都不知道是進了狼窩，還是虎穴。算了，先以退為進！

  “哪有燒水的呢？”

  冰木一臉無奈，下巴指向角落。

  凡塵朝他指的地方看去，根本沒看到爐灶之類的東西，隻有一把類似水壺的容器。姑且稱它為水壺吧。壺的旁邊放著一把燒得通紅的鐵鉗。看來冰木這家夥，從來也沒有燒水的習慣，或者，他根本就不會燒水！

  又是一個仗著房子大，“不食人間煙火”的熊孩子……

  凡塵搖搖頭，瞥見一隻大石崗，剛好水波蕩漾。便取出一些，盛在容器裏，而後將水壺放在鐵鉗上。本想著利用滾燙的溫度，也許能讓水燒開。等待許久，水仍舊是涼颼颼的。

  無奈，氣呼呼喊著，“喂！小子，你這水該怎麽燒？”

  冰木沒有任何反應，凡塵回到桌旁，一屁股坐下來，“算了。用冷水泡得了！”

  冰木淡淡點頭，“哎，早知道像你那樣，折騰半天，我也至於渴到不想說話！”

  凡塵氣不打一處來，兩人眼神無聲冷戰一番後，凡塵把水壺拎過來。

  冰木不知從哪裏找出茶葉，扔進了兩個水杯中。兩人各坐一邊，托著下巴，呆呆地望著水中的茶，它們慢慢在冷水中舒展，像一朵墨綠的青苔花一般。

  凡塵小心翼翼地品嚐了一小口——咦，其實味道也不差呀！茶葉本來就是性溫之物，若是有耐心，用冷水浸泡的時間長久的話，味道反而超過熱水，更加沁人心脾。

  兩人坐在桌前，靜靜地品嚐著茶水，品味著自己的心事。時間，從指縫中流過。

  一杯水喝完了，冰木一言不發取出了一副圖紙，在凡塵麵前展開，然後又倒出一堆寶物。

  嗬嗬，這家夥倒是說到做到，按照一早的約定分配好後，開口道：“這些就是我們倆今天的收獲。我想了想啊，這地方雖然幅員遼闊，但隻有咱倆，就是咱們的地盤了！這樣吧，明天我們分頭去找，等回來這裏，再分東西，如何？”

  凡塵放下了杯子，搖搖頭，“那可不行！分開走，自然找到的東西多一點。可是你小矮個兒，怎麽搬動他們？不適合和死人打交道！”

  冰木一拍桌子，“哼，老子會造屍體！”

  “哈哈，你用木材造還是用果子造？”凡塵故意大聲地笑著。

  冰木怒發衝冠，騰地站了起來。凡塵輕輕按著他的肩膀，遞過去一杯茶，“這天氣這麽涼，你覺得我泡的茶可還成？”

  冰木盯著凡塵的眼睛，終於坐下來，“妖之一族，成也成，敗無敗！咦！所謂淨世，不過是自相戕害而已！妖族實為東家，也是執行者！奈何族人頭腦著實簡單，不能製造武器、製造鎧甲，所以我不辭辛苦，四處拾荒，隻為大軍做準備！不知陣脈一道收集他人遺珠，又是為了什麽？”

  凡塵眯眼笑著，“嗬嗬，隻為了活下去！並無其他想法，你可信？”

  冰木慢聲道：“既是如此，不知在我妖族之中，可有強者？”

  “自有強者！不過正如你所說，可惜整體上頭腦差了些！這是命啊，恐怕難成大業！！”

  冰木眼裏不滿蕩漾，語氣激動起來，“按照尊卑之分，你本應稱我為冰皇的，但你是陣脈唯一傳人，我也就不為難你了！而今你既已知曉我身份，我何必再費力隱藏？我隻問一句：你可有意加入妖族？”

  凡塵拿過冰木的杯子，緩緩倒水，眼睛看著涓涓水流，微微一笑道：“我剛到北域，就幸運無比地遇到大主，恐怕不是巧合吧？我如若加入妖族，有愧於影殺閣！假如不加入呢，冰皇怕是不會放過我吧？”

  “嗬嗬，嗬嗬嗬！”

  狂笑中，冰木的模樣開始大變。長大長高、如冬眠的花苞被光芒閃爍的冰塊包裹，遇到暖陽，雪融花綻——一個渾身透露著古樸氣息的女子，渾身如冰雪般潔白閃亮，亭亭而立。

  凡塵還是忍不住驚訝道：“為何剛才用男子的身體和聲音？”算下來，之前也隻是聽說，這也算是初次見麵了。還真不說，冰皇，到底是冰皇啊。這般模樣，還真是算是屈指可數啊。不由得將目光集聚在其身體上，微微發愣中。

  片刻之後，冰木鼻子間冷哼：“哼，早就說是你是好色之徒，我怎敢用真麵目與你相對？”

  哎呦我的天！我這名譽啊，怎麽走哪兒都變成了色魔！

  凡塵微笑，“這、怎麽到哪兒都一樣？我告訴你，那是外界的流言蜚語，絕不可當真！”

  冰皇緩緩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有些警惕地打量著凡塵，“是嗎？我是誰？怎麽會相信那些流言蜚語？不過影舞在太古戰場那一仗震動了整個界域！而那魔族的楛沁當年也是整個界域屈指可數的巨擘，他兩人千絲萬縷的聯係，莫非你不知？

  沒想到啊，楛沁隕落後，你竟打起了影殺閣閣主的主意，身為楛沁嫡傳弟子，你說這難道不無恥嗎？”

  師尊……

  凡塵一陣刺痛，失聲笑著，“哈哈……按照你這麽說，好像是！好吧！說實話，師尊有些方麵，我還真不了解。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還望前輩告知！”

  “哈哈哈，你當然不及他！隻不過臉皮比他厚而已！”

  凡塵深吸氣，手緊緊捏住杯子，“多謝前輩告知！想必冰皇在此處也有好些時日了吧？如若真是隻是為了等我，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妖族，我絕不會加入！”

  冰皇方才氣焰熾熱的臉一下冷了下來，“哦？那好！不加入也行，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你——”

  “如何？”凡塵其心如死灰：要殺要剮由你吧！

  冰皇抬起垂下的眼簾，一本正經地望著凡塵，“你就走吧！”

  什麽？

  凡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你就放我走了？你……”

  冰皇有些不耐煩地點點頭，“哼！你這人真有意思，不走，那你想怎樣？如今我隻剩一縷氣息在這裏，殺不掉你，又勸不了你。而且，其實我也不想與你為敵！有什麽辦法呢？你還是走吧！”

  凡塵放下茶杯，用力抬頭，仰望頭頂不見頂洞府，長歎一聲：“我怕是插翅難飛！此地怕是有一座禁製之山吧？能進不能出！不知我說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