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風蕭蕭兮孤命寒
作者:玲瑄      更新:2020-12-28 02:05      字數:5601
  逆風而立,凡塵此刻躊躇滿誌。

  仙劍放置的地方就在離軍隊五百多裏的山上,而那地方正好是一處練兵場,想必存有一些戰意。隻是——轉頭看到對手那一邊,凡塵手心還是有些微汗。廣寒那一行人都是些身法很高的,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自己的人都不是他們的對手。而巨大名利的誘惑下,對方絕對會拚命奪冠。

  凡塵緩緩吸進涼絲絲的空氣。某一時刻,自己心裏竟會沒底。老兵幫助自己選的這60個人靠譜嗎?能不能齊心協力、靜下心來感受來自他們內心的那股戰意,能夠駕馭戰意並一舉奪冠?

  凡塵是這樣打算的:隻要那些戰意出現,自己就指導他們變換不同方位,加上自己來主導陣法。這樣一來,所有人身上的戰意都會被一齊引出,仿佛群龍出動般聲勢浩蕩。到那時,六十個戰意滿滿的鬥士的能力聯合,絕對不低於聚氣境修為!就算此法行不通,還有退路,那就是用靈器聚集起所有的戰意,全部匯聚到自己身上,自己再想辦法駕馭它。不過自己如何能夠駕馭的住六十個戰士的戰意?這是個問題!而且一不小心就犯規。不就前功盡棄嗎?

  且不想這麽多了,盡力去戰鬥吧!想到這裏,凡塵轉向戰士們,嘴角上揚,一個慷慨有力的聲音響起,“殺!!!”一股無形之氣轟然爆炸開,很快就充斥在眾人頭頂上方。

  凡塵大喜,“成了!”

  他立刻用心感受著那股戰意的方向,迅速向高處拋出一塊仙晶石當作陣眼,使之懸浮在頭頂上方,控製著陣意。晶石緩慢地旋轉著,發出璀璨的淡紫色光芒。十個小陣在凡塵意念的作用下,開始緩慢移動起來。

  此時的廣寒按捺不住了,在父親麵前撒潑起來,“爹!!他動手了,他犯規!”

  廣緱卻淡定搖搖頭,“不算。他是在控製陣法!所謂排兵布陣,核心就是控製。雖然我說了雙方主帥不可動手,但是可以出手掌控自己的軍隊啊“,他停頓住了,眯眼打量著凡的陣,”隻是他這兵陣布置得有些奇怪,隻有六十個人,卻沒有把他們全都聚集起來,反而分開來。沒想到陣雖小,能量波動卻很強!”

  若般師尊臉上也若有所思,讚同地點點頭,隨後轉頭看向身後的少主。當碰到師尊詢問的眼神時,少主那俊美的臉上布滿了傻傻的問號,“師、師尊……呃,你們看到什麽了?那些士兵突然怎麽突然變那麽強,真是怪!”

  誰都別高興得太早。凡塵還是低估了此處的戰意強度。這塊土地上畢竟曾經響徹百萬雄獅的呐喊聲,潑灑下以足以讓天地鬼神哭泣的熱血,戰意強度難以想象!一股腦地將所有的戰意都引出來了,而下方隻有幾十個肉體凡胎,如何能承受得住?而自己雖然經曆過了地火精鐵和麒麟之火的千般錘煉,但能力始終有限啊!急急急!何處去找能夠容納如此強大戰意的容器?!

  凡塵不得已,一咬牙,引導如滾滾江流般粗壯的戰意,聚集在陣眼處。直徑數米遠長的戰氣凝聚在自己身前,力量的強大,早已經超過兩界修士的強大。雖然此時的自己,身上並沒有什麽修為,可以現在的肉身力量,也已經超過兩界修士的強度!就現在的自己,對這股力量,能控製的,最多就隻是十分之一。剩下的,就隻能依靠身體硬抗!以一己之身支撐著這股強大的力量,仿佛泰山壓頂一般。咬緊牙關、汗流浹背,隻希望下方的眾人能夠速度快一些。身體的極限,現在的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隻是,這戰氣,必須要在自己身上!

  在戰意的影響下,軍隊力量猛增,很快,便追上了廣寒的隊伍。對方見情況不妙,立刻停下腳步,結陣擋敵。按照凡塵的安排,四隊人馬留下來應戰,而其餘的人快馬加鞭地朝目標奔去。

  廣寒急眼了,衝著自己的人馬嘶吼:“你們快點!我去主陣!”

  到此為止,凡塵對這個廣寒仙子的一點點好感也隨即消失。那曾經擁有的好感,也隻不過是她有些神似像紫蘭瑄而已。

  廣寒一離開戰場,便立刻打開結界,攔住了凡塵的隊伍。

  “老大!我們怎麽走不過去了,怎麽回事兒?!”

  “我們怎麽什麽都看不到了,走不了啊?快想想辦法!”

  戰士們有些慌張了。凡塵深深皺眉,自己也很無奈。眼前的士兵都是些凡人,不能再增加戰意了,否則、否則會把他們的意識撐爆!他們能從平平凡凡的水平,猛然上升現在的聚氣境,已經是極限了。那個廣寒仙子,也才不過是化氣境而已。雙方的力量足足差了兩個小境界,自己這一邊,就靠這點兵力,是打不贏的!

  在結界的主導下,凡塵的人馬停滯不前,而呂犯帶著手下,洋洋得意地朝仙劍所在的高山疾馳而去!

  眼前是對手絕塵而去,身邊是隊友動彈不得,作為頭領,凡塵焦灼難堪,卻無可奈何!倒不是自己不能承受戰意的壓力,而是士兵忍受不了啊。對於他們來說,時間越久,戰意的帶來的損傷也就越大。而這種損傷不隻是對肉體,更嚴重的是對自意識的傷害。戰意這玩意兒,就好比一頭可大可小、沒有特定形狀,讓人捉摸不透、脾氣怪異的神獸,想要駕馭它,不但要有超強的體魄,還要有強大的意識,以及控製力和堅韌不拔的意誌。

  “嗡!!——”凡塵耳邊一陣喧囂,一咬牙,幹脆戰意直接奪走寶劍得了!

  就在他出手行動之際,發現下方一陣騷動——竟然有人在自主吸收戰意!他們、他們難道覺得自己的戰意還不夠,太想贏了!但是他們的能力,每個人能承受的強度,作為主帥的凡塵怎麽會不清楚?唉!凡又氣又急,心疼那些將士,他們這樣做,太冒險了,萬萬不可!

  正當凡塵準備切斷他們的戰意連接時,凡塵脫口喊出“不好!“原來出去作戰的兩個方隊,其中一個竟然脫離了自己的控製!

  “啊呃!……”凡塵遭到強烈的反噬,硬生生的將痛苦噴湧而出的一口血咽了回去!而再看那一個小方陣,這時因為吸收了戰意,整體速度和力量都如閃電般增強。凡塵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畢竟還有剩下的幾隊人馬在對抗結界。

  廣寒微微一笑,揮舞著自己漂亮的劍,追擊著那兩隊人馬,紅色的劍穗隨著主人的起伏飛揚跋扈。怒火在凡塵眼中燃燒著:她犯規了!

  但是自己與先遣部隊距離相差太遠,遠水不解近火!凡塵隻得恨恨地放棄了後麵的幾隻隊伍。幾隻隊伍失去了控製,立刻降回到一開始的狀態。士兵們被困住,氣喘籲籲地停下來,失望焦灼地望著主帥。

  此時的競爭已經毫無意義。因為前麵的人即將接近寶劍——且慢!自己還留了兩隊人馬。雖然自主吸收戰意的那隻隊伍在快速失控,但另外一支在自己的控製下,成功阻攔了從後麵趕來的呂犯諸人。但呂犯畢竟修為高深,應對這些老戰士來也極為容易。就在他們快衝破阻攔之時,凡塵突然變換陣法,再次將他們攔下,而且陣形還擴大了好多倍!

  呂犯等人見強闖無效,便發出求救信號。廣寒聞訊而來,氣勢洶洶,衝著凡塵破口大罵,“你個死蟊賊!”

  凡塵雙眼通紅,殺氣騰騰、神經質地盯著廣寒。心中一陣狂風暴雨:你個不得了的大小姐!老子才想罵人!你才化氣經而已,靠著老爹埋伏別人,太過分了!

  凡塵一隊的士兵也被狗血淋頭一陣嗬斥,有人忍無可忍,上前一步,跪在地求饒起來,“小姐……都是兄弟們,算了吧,輸贏對您……”

  凡塵的一口怨氣才沒存下來,就卡在了嗓子裏——隻聽“哐”一聲,廣寒搶過旁邊將士的大刀,在歇斯底裏的“啊”叫喊聲中你,一刀揮去——說話的士兵人頭咕嚕咕嚕滾落沙地。

  “啊……”一眾人發出驚呼。凡塵心頭被猛然戳了一針,卻隻能再次忍氣吞聲。人家大小姐,畢竟家裏雄厚,父親率領百萬雄獅,又是父親的掌上明珠。嗬嗬,換了誰不會飛揚跋扈呢?隨便殺掉一個小兵又算得了什麽?!

  廣緱遠遠目睹這一幕,一向傲慢而自信的臉龐突然僵住了,仿佛靈魂瞬間被人抽空了一般,傲然挺立的身子頃刻頹然萎縮。他雖然是一軍之主,是萬眾所仰賴的、高高在上的大將軍,縱然他再疼愛他的掌上明珠,但,軍隊以紀律為鐵律。而眼下他女兒是當著眾人的麵活生生地殺掉了一個無辜的士兵!數百隻耳朵鬥聽到了她驕縱的聲音,都看到了刀下頭落的一幕!如何逃脫得掉?

  凡塵明白,事情到這裏變得更加複雜,也更難堪,也不是凡塵能夠承擔得住的了。他也不想管了,眼下他隻想贏,為了尊嚴,也為了可憐的犧牲者!

  就在眾人驚呆之際,“嘭!”一聲巨響,廣緱眼睛雙眼驚訝地睜大,臉色微微一變。隻見凡塵的隊伍已經簇擁著仙劍,在歡呼聲中走向人群。

  贏了!凡塵深吸一口氣,立刻將陣法散開。但這戰意不好左右。凡塵隻能張大嘴巴,一口氣將多餘的戰意吞下肚子。濃烈的戰意嘶吼著,如渾身長滿荊棘倒刺的野獸一般,呼嘯著穿過了凡塵的牙齒,劃破了凡塵的喉嚨和途徑的所有器官,湧向凡塵的腹部。凡塵嘴裏泛起苦味,隻能在懊悔中痛苦合下嘴唇。

  搶奪大戰已經結束,其他士兵在凡塵的吩咐下都已慢慢散去。戰場上還剩下一個陣的人。在這六個老兵當中,有一個人是那天晚上善待凡塵的老者。老者慢慢地走向凡塵,褐色的臉上皺紋如溝壑班縱橫交錯,意味深長地一直看著凡塵,那眼神仿佛是在詢問“小兄弟啊,我都看到了,你別強撐了!”

  凡塵勉強一笑,上下兩排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強行忍住了體內戰意的奔騰和肆虐。自己的心、自己的肺,自己的全身每一個細胞都被火一般灼燒的戰意燒了個遍。老半天,凡塵才詭異地笑著,“謝、謝過前輩!”說這四個字,就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老軍人彬彬有禮,抱拳一拜,“我們得謝過小隊長,勇往直前、不畏艱險,帶大家勇奪榮耀!”

  就在凡塵要回答之際,廣寒如莽漢般,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手裏提著劍,滿眼通紅,長發淩亂飄散在空中。露出雪一般的胳膊,高高舉起劍,“你去死!——”

  “徒兒別鬧!!”若般衝了過來,用手杖擋住了淩厲的劍。

  “哼!”廣寒丟下寶劍,一屁股坐下,不甘心地大哭起來。凡塵又驚又怒,強迫自己抬起顫抖的雙手,讓道歉在怒火和煎熬中洗滌,硬聲道:“謝小姐承讓!”

  廣緱背手站在一旁,如陰冷的石雕般,略微抬手,“咚”的一聲,將一袋裝滿了百顆晶石的袋子丟到凡塵麵前,“先養傷吧,傷好了來我這裏報道!”

  凡塵彎下腰,俯身袋子,將袋子高舉過頭頂,“多謝將軍厚愛。這晶石就當給小姐賠罪吧!....”

  廣緱一愣,凡塵將目光移向寶劍,“屬下一介武夫,隻要那兩把劍,您看可否?”

  廣緱所有的壓力在頃刻間釋放出來,縱情大笑道:“哈哈哈!拿去、拿去!沒問題!”

  凡塵低頭拜謝,心中卻是在叫冤:這把靈器隻不過是一階的,就算是兩把加起來,價值根本不如仙晶石!隻是,錢可以慢慢賺回來,當前,手持利刃、披荊斬棘去實現目標才是最重要的!自己等得起!

  呂犯也回來了,深深地看了凡塵幾眼,眼裏盡是沮喪和無奈。凡塵提著剛才贏回來的另一把劍,帶著微笑,慢慢走向呂犯。眾人立刻緊張起來,他這是要做什麽?

  隻見凡塵走到呂犯麵前,雙手捧起仙劍,鄭重其事地說道:“屬下方才多有冒犯,還請將軍見諒!這靈器應該是天下英雄共享,請將軍收下!”

  呂犯雙手驚恐地推辭,“不不不!這是你應該得到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凡塵粲然一笑,“哪裏哪裏?方才是將軍讓著我,我還要感謝將軍提攜後輩!”

  劍,再一次沉甸甸地放到了呂犯的手中。呂犯左右為難,回頭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廣緱,廣緱點點頭,呂犯眼睛閃著微光,感激地望著凡塵,聲音略微顫抖,“多謝誅隊長!”

  呂犯拿過劍,對少主抱拳謝過。最後走到廣緱麵前,頭慢慢垂了下去,“屬下無能!”

  廣緱笑著拍了他後背幾下,又指向凡塵,“是誅隊長布陣厲害!唉,誰讓廣寒不學無術,這與你們無關!哎,我那不爭氣的女兒今日讓我丟臉,我一定要……!”

  廣緱說著便“咻”地一聲拔出大刀,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廣寒,“來人啊!”

  凡塵揣摩著:這難道是要懲罰他女兒不成?哎,算了吧,這自然是要做戲給軍隊看。反正他廣緱名利雙收,最後隻要演戲給大家看,證明他對待女兒很嚴格,給軍士們一個交代就可以了。這個時候自己如果再不走,也無法承受體內那烈火焚身的戰意了!

  於是他開口道:“廣將軍、師尊、小姐,我有些不適,先行告辭了!”

  廣緱立刻陰轉晴,笑道:“快去快去,改天老夫親自來看望你!”

  凡塵囑咐手下,“快回營!”老軍人扶助凡塵,快速朝自己的軍帳走去。

  凡塵走遠,若般師尊望著凡塵的背影,緩慢開口,“這小子才來,便依靠實力一舉奪得榮耀,卻人情練達、平衡權衡得失,還真是好料!”

  廣緱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嗬!一介凡人,怎麽能與仙家相比呢?”話還沒說完,便大步流星地朝廣寒奔去。

  廣寒自然嚇得兩眼眩暈,若般再次出手阻攔,“將軍!廣寒年幼,我做師傅的也有責任在身!廣寒一心想為您掙得榮譽,一時衝動才殺人。念在父女情分上,希望將軍從寬處理!”

  廣緱如同一頭震怒的雄獅,再次將大刀拔出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然是我女兒,但在軍中殺人,而且還是當著眾將士的麵,讓我臉麵往哪裏放?必須按軍法處置——立刻斬首!”

  若般師尊大驚失色,使出全身的力氣擋住了廣緱爆炸性的動作,幾乎帶著哭腔,“將軍!怪本尊沒看好她!剛才她也是一時性起,為了護陣才出手的!那個兵士手上不沾血?哪出戰場上沒有亡魂?!我以仙家名義鬥膽請將軍放她一次。我一定嚴加看管,讓她在仙宮禁閉三年!還請將軍三思而後行啊!”

  廣緱的血性徹底被激起,“忤逆叛徒!”說著又對身邊的人大聲吼叫道,“快來人,先逮住她!”

  廣寒早就被嚇得魂飛魄散,暈倒在侍女的懷中。

  若般看了這場景,好不心疼,幾乎跪在地上,雙手拉住廣緱,聲淚俱下,“那我再禁止她三年修為,如何?三年、三年,不可動用修為,讓她吃盡苦頭!”

  周圍的人進入寒蟬,倒吸一口冷氣。少主也忍不住開口了,“廣寒本來天賦極高,如果三年內不動用修為的話,怕是前功盡棄,終其一生都難以翻身了。這懲罰已經夠重的了!”

  一眾士兵和仙家人在心中掙紮一陣後,撲通跪下,“還望將軍放過小姐!”

  “哐當!”廣緱胸口劇烈起伏,將手中的刀狠狠砸在地上,帶著呂犯,頭也不回地離去。眾人望著廣緱的背影也都十分沮喪。然而人群中,有幾張陰影中的麵孔洋洋得意,甚至帶著不屑。

  比賽以鬧劇開頭,悲劇結尾——至少對於廣寒是如此。若般與少主很快收拾的當,拖著人事不省的大小姐悻悻離開。